天蒙蒙亮,沐千瀾就起床了,或者不能稱之為起床,最多就算是起身。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床,而是一堆已經有些略略發黴的稻草,躺在上麵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
兩世為人,沐千瀾還是第一次住在這樣的地方,嗆人的味道很不好聞,她差不多是一夜未睡。
就在昨日,她回到這曾經生活了八年多的集賢府。原本不過就是想找回一些記憶中的溫暖,悼念那一段曾經的感情的旅程。卻因為想一時氣憤多管閑事幫了一對哥哥病重無依無靠的兄妹,才淪落到住破廟睡稻草的境地。
而且,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昨日她已經當著柳樹村的村正和村民們說的很清楚,以後,周家兄妹和周家再無關係,由她養活。
想起周家兄妹,沐千瀾不由的垂眸看看身邊猶在破被子下麵沉睡的兩個瘦得皮包骨頭沒有人色的孩子。
真是作孽,不過是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子,他們怎麼就能下得去這樣的手?
尤其是才十歲的哥哥周木頭,為了保護年僅七歲的妹妹,在挨打的時候經常是用身體擋著妹妹,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塊好地方。
補丁摞補丁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還有無數破口子的衣裳遮擋不住他身上新傷加舊傷的斑斑駁駁,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酸。
一陣風從敞開的窗口吹進來,沐千瀾一個瑟縮。
現在雖然是二月中了,可天氣還很冷,這兩個孩子的身上卻隻穿著單薄的衣裳,再瞧瞧他兩個手上也布滿了還沒有好起來的凍瘡,真是可憐見的。
也不知道這孩子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這就是沒有爹娘的日子。
看著兩個卷縮成一團的孩子,她的心不覺又軟軟的。既然答應了就該擔當起來,這兩個孩子的將來,她要負責。就算艱難,她也一定要好好的把兩個孩子養活好。
索性她在這個世上也已經沒了親人,有了這兩個孩子,就算是三個人相依為命,她也算是有家了,總比孤零零一個人飄萍無根隨水流的好些。
可是,她這個做姐姐的,說起來也不過就是不到十六歲的年紀,雖然有些醫術,可這樣的年紀,誰又能相信?除了醫術,她要怎麼才能養活這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許是被沐千瀾翻身坐起的動作驚動,周洛兒嚶嚀轉身,卻沒有醒來,看起來是真的累壞了。
沐千瀾怕驚醒了她,小心翼翼的起身到了破廟外。
對,她昨夜就帶著兩個孩子住在這半山腰的破廟裏。
觸目所及,斑駁破爛的土牆上,掛著半扇馬上就要掉下來的窗扇,靠牆正中央的地方,還供奉著一個因年代久遠又缺少修繕已經看不出來是那路神仙的塑像。破爛不堪的屋頂被風雨侵蝕多年,已經搖搖欲墜,此時還會不時的掉下些許土坷垃來,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就會全部掉下來。
這樣的地方,真的能住人嗎?昨日村正說,讓她們三人先住在這破廟裏,慢慢想辦法,這可不是在哄人?這樣的地方,說不得住下去說不得那一日連命都丟在裏麵。
她想給這兩個孩子好生活,可是她如今也是一窮二白,下山時候師父給的盤纏已經花的差不多了,身上僅有的錢也不過就是三兩銀子外加二百文,這如何維持三個人的生活?
她倒是有手藝,可以行醫,要隻是她一個人,她四處遊曆,靠著醫術,就算過不上十分富貴的生活,也餓不死。
可她現在總不能帶著這兩個孩子上路背井離鄉的四處流浪吧?
沐千瀾愁腸百結的朝著破廟外走幾步,初春的早晨春寒料峭,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她不由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