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啟唇,低低喘息了一聲,蒼白的麵色紅潤了些許。
魔尊仍舊冷冷地看著他。
那力量托著他的神魂越飄越高,越飄越高……
然後,驟然跌落下來。
真真正正粉身碎骨的那一種。
他發出一聲控製不住的慘叫,整個人都痙攣起來,淚水從眼中滑落,剛剛紅潤起來的麵色瞬間慘白。
如同萬蟻噬心的痛苦在每一寸骨血之中流淌,他睜大眼睛,方才伸手便可觸及的天光急速遠離,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他。
而劇痛之中,那溫和藥力曾經滋養過的地方都如同烈火一般燒灼起來,滋生出一種強烈的、讓人撫慰的渴望,身體在燎原的情浴之火中不住地顫抖。
魔尊將鎖鏈放下,他便站立不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雙手仍被鎖鏈綁在一起,他蜷縮起身體,慘白的麵色上又浮上病態的紅暈,雙目迷離,盈滿水光,那張清冷的麵容失去了所有防備,顯得失措而動人。
魔尊看著他掙紮不得的模樣,竟有些意動,但他隻輕聲道:“什麼時候想通了,就來求我,但是,到時候就別這麼不識趣了,知道麼?”
說罷,不再理會他,離開了這個黑暗的牢房。
鐵門緩緩關上,帶走最後一絲光線。
神魂軀體之上的劇痛,還有身體深處那難以言喻的空虛,都讓他處於意識崩潰的邊緣。而更可怕的是,持續的時間,不知道還有多長。
那鬼魅的聲音又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痛苦嗎?絕望嗎?放棄掙紮吧,這會是你銘記一生的烙印,永生永世不可解脫,哈……”
讓人窒息的痛苦中,他突然恢複了大部分記憶。
這個牢房,是他在魔域之中最黑暗,最痛苦的記憶,是他最深沉的夢魘。
被用藥隻是一個開端,接著,魔尊會一步一步,剝離他為人的尊嚴,然後,成為那個傀儡一般的‘離淵’。
他想要掙紮,然而便在此刻,之前經曆那成百上千次魔域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灌入,幾乎都是無解的死局,永遠都逃不出魔尊的掌控……
這些記憶那樣洶湧,幾乎要將他的意誌完全摧毀!
心魔的陰影在瘋狂滋長,那縈繞於心的鬼魅暗示語速越來越快,他的神魂氣息黯淡下來,在絕境之中堪堪維持著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他原以為,自己早已將心魔壓製,卻沒想到,其隻是在等待一個爆發的契機。
他原來,從未忘懷過這些事情。
一刻,也沒有。
這一切,既是心魔虛幻的構想,又何嚐不是他心中最為隱秘的恐懼?
忽而,一陣清涼的氣息從神魂深處湧現,將他四肢百骸蔓延的痛苦與空虛壓抑下來,讓他的頭腦稍稍清醒,平複瀕臨絕境的意識。
心魔幻境之中的細節在他心中一一掠過,他漸漸明晰,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這是一個囚籠,他自己所設下的囚籠。
他的僥幸脫身充斥著意外,而那噩夢一直如影隨形。他害怕一切都隻是夢幻虛影,再度清醒時,仍舊是那個幾無反抗之力的自己。
倘若他從未得到過混沌神炎,倘若他沒有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自己的身份,倘若魔尊從一開始,就將他永世囚禁於身側……那他,是否也將永生永世生活在魔尊的陰影之下,終生不得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