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煜宸將心底情愫按捺,轉而正色問道:“臨川,能否告訴我,六年前,究竟是何人害你落入魔域?”
姬臨川漠然道:“那人你也認識,便是方才離開的葉子逸。”
“葉子逸!?”
淩煜宸心下掀起巨浪。
他想到自己三年前匆匆趕來上玄仙宗詢問姬臨川的下落時,葉子逸說出的那些義正辭嚴的話語,其口口聲聲說要為姬臨川報仇,其實卻是害了姬臨川的凶手……而他卻還被蒙在鼓裏,被其欺騙隱瞞。
深深的怒意自心底滋生,葉子逸在他腦中的印象被他完全推翻。
他與葉子逸相識數年,如今方知,那人是何等心思歹毒之輩!竟然陷害姬臨川至那等境地,簡直不配為修道之人。
淩煜宸心中怒極,狹長眼中有殺意陡現,然後又被他隱藏起來。他終於明白姬臨川此前不願在葉子逸麵前透露身份的原因。
他看著姬臨川,沉聲開口道:“我饒不了他。”
姬臨川卻道:“不必勞煩,葉子逸之事,我自會處理。”
這是叫他不要插手的意思。
淩煜宸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此事與你相關,自然由你解決。”
他將姬臨川送到青霄峰,叩開護山大陣,封揚便出現在陣門之中。
封揚一見淩煜宸,便心下疑惑,畢竟姬臨川出事之後,其已經許久沒有前來拜訪了,如今為何……他又注意到其身後跟著的瘦弱少年,隻覺莫名有些眼熟。
他開口道:“許久未見,淩道友,不知此次前來有何事?”
淩煜宸頷首道:“打攪了,封揚道友。”他麵上神色嚴肅,“敢問道衍真君此刻在否?淩某有要事相告,煩請通傳一聲。”
封揚微微皺眉,道衍真君自三年前從魔域回來後,便常年在青霄峰上閉關,不許外人打攪,他有意詢問姬臨川蹤跡,亦沒有得到答複,如今淩煜宸想見其一麵,恐怕並不容易。
正在他躊躇之際,真傳弟子令牌上忽然傳來道衍真君的神念,“讓他們進來。”
封揚驚訝一瞬,便依言打開大陣缺口,將二人放了進來。
“有勞。”淩煜宸走進青霄峰內,環視周圍環境。
忽有一道白光落於他們前麵,一襲雲紋白衣,白發束冠,正是道衍真君。
淩煜宸便向前兩步,正要開口,卻見道衍真君看也沒看他,隻將目光落於姬臨川身上,凝視許久之後,突然伸手掐訣,將護山大陣完全啟動,遮蔽天機。
然後看向淩煜宸道:“你說吧。”
淩煜宸便要說出事情始末,卻見姬臨川已直接走上前去,向著道衍真君行弟子禮,低聲道:“師尊。”
封揚站在一旁,突然回過神來,“臨川師兄?”
姬臨川向著封揚微微點頭,隨即與道衍真君辨不清情緒的目光對上。
他心中有些歉疚,這六年他被魔尊驅使胡作非為,即便並非出於他的本意,仍舊傷了宗門聲譽,不知師尊是否會惱怒於他。
卻聽到道衍真君似是知他所想,微微歎了一口氣,接著便走到他麵前,將他扶起,緩緩拉入懷中,手輕輕撫過他的發頂,道:“我不怪你。”
姬臨川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身體便僵硬起來。
他以前與師尊十分親密,經常被師尊抱著,並不會感到不適,然而經過魔域那數年磋磨,已然對他人的碰觸感到相當惡心,便連師尊……也不例外。
道衍真君自然已經發現了他的異樣。他清楚顧暝淵的性格如何,因此姬臨川究竟在魔域遭受了其怎樣的對待,以至於造成如今身體本能的排斥,他都能想象出一二。
平靜了無數年的心境頓時生起波瀾,他心中生疼。這是他的珍寶,是他要守護一生的人,他願意將世間所有都捧到這人麵前,隻願看著其某天能夠得償所願,破界飛升。
然而一切卻被魔尊毀了。
那日他恨不能將魔尊千刀萬剮,隻是心知姬臨川未死,顧暝淵則必須還要留在世上,讓那人親手解決,以此渡過心魔,萬劫不侵。
而現在,姬臨川終於回到他的身邊,這一次,他不會再給別人傷害他的機會。
淩煜宸看著眼前師徒情深的一幕,心中似乎產生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情緒,莫名不想在這兒再待下去,隻好道:“既然已將人送到,淩某便先走了。”
封揚將他送到陣法生門,真切道:“多謝淩道友相助,我代臨川向你說一聲多謝。”
淩煜宸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摯友相幫,又何須言謝?然而,姬臨川最親密的,始終還是他的師尊與同門,而他,不過是一個連告白都不敢承認的‘好友’罷了。
他苦笑一聲,與封揚告別後便要往青霄峰外走去,卻忽然看見一個渾身氤氳著濃鬱魔氣的魔修落地,向這邊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