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朝堂生變(1 / 3)

寧櫻麵色微滯, 她咧著嘴, 想笑著揭過那些往事, 隨它雲淡風輕成為過去, 終究, 抵不過心頭真實的情緒, 捂著嘴, 緩緩低下頭去,視線不知不覺模糊不清。

“櫻娘,別哭。”他本意不是追憶上輩子的恩怨, 上天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們好好珍惜,不枉一生就夠了, 譚慎衍握著她的手, 輕輕摩挲著其指節,溫煦道, “你記著那些開心的事情就好, 不開心的, 我努力讓你忘記, 多年後, 我想你回憶中的點滴, 是幸福的。”

寧櫻咬著唇,忍著不讓自己嗚咽出聲,她想起了被填平的水池, 改了格局的庭院, 換了擺設的屋子,一花一草,和她記憶裏的府邸大相徑庭,原來,是他吩咐的。

“櫻娘,我有事與你說,昨日我去寧府找嶽母問過,你們回京中毒和馬車有關,你坐在馬車裏聞著不尋常的味道了嗎?”譚慎衍定定的望著她,臉上已恢複了平靜,他懷疑,中毒後有其他誘發因素,宮裏水深,牽扯出的人多,他沒法把手伸進宮裏,隻有從黃氏和寧櫻中毒的事情上下手。

“我不記得了。”寧櫻抬眉,見他眉宇微蹙,好似遇著難題,她不由得斂了思緒,認真回想回京時候的事兒,馬車的車身有些年頭了,木頭腐朽,發黴刺鼻的味兒甚重,她怕黃氏難做人,一路忍著,後來,得知寧府的境況以及寧府眾人的為人,她發難佟媽媽,佟媽媽表情怪異得很,老夫人加害於她和黃氏,佟媽媽一定知道。

“你問問佟媽媽,佟媽媽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老夫人做的事兒,她一定清楚。”

譚慎衍皺眉,佟媽媽那邊他問過了,佟媽媽隻說是老夫人下的毒,毒從何處來她不知,想來不是假話,他垂首沉默,聲音低了下去,“上世,你死的時候,和金桂說你聞到櫻花的味兒了,是真的聞著櫻花味道,還是其他?”

明妃逝世,皇上精神不太好,誰能想到,威懾四方的帝王,心底住著一位宮女呢?他不能給宮女睥睨他的皇後之位,隻有像珍寶似的寵著她,凡事由著她,結果卻把她推向風口浪尖,由著人毒害而無能為力。

愛人在身邊,他卻不敢再進一步,怕後宮的陰私要了她的命,從後宮專寵一人到雨露均沾,現實逼著他醒悟,那個位子,終究要放棄其所愛的人,越是重視一個人,越要對她冷淡,將她推遠,如此,就不會有人因嫉妒而加害她了。

明妃死了,皇上不會放過背後的人,他如果不能查清楚這件事,由著皇上出麵,京城隻怕要掀起血雨腥風了。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我當時真的聞著櫻花香了,但金桂說院子裏沒有櫻樹如何有櫻花香,我自己都糊塗了。”寧櫻生平鍾愛櫻花,櫻花的香氣一定聞得出來,但金桂說得不無道理。

譚慎衍怔了下,望著窗外灰白的院牆,眼底閃過晦暗不明的光,其實,他曾虔誠的在這片院子裏栽種了幾株櫻樹,還設立了佛堂,就為給她祈福,院子裏不是沒有櫻樹的,隻是,沒來得及盛開罷了,他斂下眉,沉吟道,“屋裏燃了櫻花熏香,你進屋就聞出來了對不對?”

寧櫻點頭,隻聽譚慎衍又道,“你該不會聞錯的,說不準,是有人故意為之。”

寧櫻不解,待要細問,這時候,門口傳來福昌的聲音,“世子爺,皇上讓您進宮一趟。”

“我知道了。”

譚慎衍看著寧櫻怔忡迷茫的目光,積在心底的事兒和盤托出,身心輕鬆許多,和寧櫻說道,“我進宮一趟,你在家無聊,回寧府瞧瞧,嶽父這幾日興奮過頭,睡不著呢。”

寧伯瑾在北塞,和北塞首領相談甚歡,同去的幾人,寧伯瑾最合新首領心意,北塞有意聯姻,挑寧伯瑾為妹夫,被寧伯瑾拒絕了,兩國聯姻為鞏固友誼,寧伯瑾言之鑿鑿拒絕盟友,被禦史台的人參了一本,不過寧伯瑾丁憂,加之刑部的事情鬧得轟動,倒是沒人注意寧伯瑾的事情了。

“你別擔心我,我替祖父再抄兩卷佛經,王娘子教導的繪畫技巧,我還得學會運用,手裏頭事情多著,怎會無聊?”王娘子信裏將她自己多年繪畫琢磨出的經驗技巧告訴了她,為了不辜負王娘子的心意,她該努力琢磨提高畫技才是。

譚慎衍恩了聲,和寧櫻並肩出了屋子,雨後的庭院清新如洗,空氣中夾雜著清涼的氣息,譚慎衍不慌不忙,低聲道,“當日嶽父請王娘子教導你是用了真心,王娘子在繪畫上頗有幾分造詣,你功底紮得結實,畫作自成一派,你畫的昆州原野,村落,城內房屋,筆墨輕重得當,細節皆無可挑剔,比起單獨的一景,你的長處在布局上和細節處理上,若隻繪單獨的樹,反而會暴露你的不足,往後,你盡量畫全景圖,虛實結合,揚長避短,假以時日,會小有名氣的。”

寧櫻微微一笑,掖了掖含淚的眼角,“你和王娘子的話一樣,王娘子也說我適合畫複雜些景象。”

“王娘子能教你的,我也能,沒理由她明白的我就不懂,你下筆時眼界再放遠些,效果會更好,你要想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使是簡單的風景,也能表達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疏離感。”譚慎衍知道她在繪畫上用了不少心思,畫作要脫穎而出,除了功底,手法,再者就是畫呈現的意境了,那是畫作的精髓,寧櫻的畫作豁達開朗,但想要拔尖,還差點,若能讓人在樸實的景象中生出高不可攀的感覺,寧櫻能在京城的才女中排上名次了。

寧櫻細細聽著,像聽夫子授課的學子,神色認真,表情肅然。

譚慎衍說得慢,繞過圓形拱門,和寧櫻道別,目送寧櫻離開,身形消失於走廊拐角他才收回目光,箭步流星的離開,火急火燎的模樣讓慢半拍的福昌搖頭歎息,小跑著追上譚慎衍,低聲回稟道,“六皇妃手底下的人說皇上昨晚留宿皇後娘娘寢宮,半夜又離開,皇後娘娘在殿內跪了一宿,不承認是她做的。”

三皇子秉性良善,對太子之位沒多大的野心,皇後娘娘可不是,皇後娘娘隻得三皇子,對明妃懷恨在心,即使皇上說過三皇子不會成為太子,皇後娘娘也沒少為三皇子奔走,放眼整個朝堂,立三皇子為太子的呼聲是最高的,沒有皇後娘娘推波助瀾,誰信?

“六皇妃用那些人了?”

福昌彎著腰,譚慎衍走得快,他跟在後邊要配合他的步伐有些吃力,小聲回道,“是那人主動給六皇妃遞的消息,六皇妃說六皇子知道她手裏有人,問您拿個主意。”

六皇子這人,在外人眼前有些陰沉,骨子裏卻是單純的,手裏沾過血腥,對六皇妃真心實意,當日,祖父將那兩張紙給薛怡便是想從早年的事當中抽身出來,換譚家安寧,那兩張紙,給出去他便沒有過問的權利了,於是,譚慎衍說道,“你和六皇妃說,她的東西,她自己處置就是了,不過宮裏不比其他,時隔多年,什麼情形,她自己小心些。”

福昌稱是,和老國公有關的人和事都年事已高,培養出來的人忠心與否,得六皇妃自己判斷了。

放晴的天空,幾朵雲浸染成金黃,太陽露出了腦袋,明晃晃的照著大地。

金鑾殿內,皇上坐在明黃的桌案前,翻閱著堆積如山的折子,六部皆有人彈劾譚慎衍,其中還有清寧侯的奏本,彈劾譚慎衍以權謀私,私自用刑加害其子。

譚慎衍穿的是身常服,進殿後,斂了臉上的情緒,緩緩上前給皇上見禮,“微臣參見皇上。”

“平身吧,這幾日彈劾愛卿的折子不少,愛卿有何高見,清寧侯府,承恩侯府都在其列。”皇上拿著奏折,身側宮人會意,躬著身雙手接過,隨後遞給譚慎衍。

譚慎衍掃了幾眼,程雲潤的事情的確是他做的,清寧侯不算落井下石,他沒什麼好辯駁的,如實道,“程雲潤其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由他繼承爵位,清寧侯府早晚會沒落,程雲帆俠義心腸,年少有為,假以時日會成為朝廷的棟梁,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微臣是為皇上培養可用的人才。”說到這,他又頓了頓,麵色略有羞赧,“當然,其間不乏夾雜了些私人怨氣。”

皇上冷哼,語氣多有感慨,“你倒是找借口,清寧侯是個孝子,上邊有他老娘壓著,兒子驕縱成性他也沒膽子過問,你倒好,下手不留一點情麵,虧得清寧侯知道站不住理,沒當麵和你撕破臉,否則......”

“侯爺心如明鏡,不會和微臣一般見識。”衝著程雲潤在避暑山莊對寧櫻做的事兒,死一百次也不足惜,程雲潤能活著,已是他看在清寧侯的麵子上了。

說了會兒朝堂上的事兒,皇上有些乏累,屏退身側的宮人道,“你們下去吧,朕和譚尚書商量點事兒。”

宮人們翼翼然退下,步伐輕緩,於木板上沒有擦出絲毫聲響。

殿內空蕩安靜,隻餘翻閱奏折的聲響,半晌,上首傳來皇上滄桑厚重的聲音,“你還與朕說和皇後無關,瞧瞧彈劾你的折子,可都是她平日籠絡的人,朕留著她的皇後之位已是仁至義盡,沒料到,她膽敢加害......”

皇上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兩個字,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當年他身為皇子,無法給她名分,依著先皇的意思娶了名門望族家的小姐,後來才知,所謂的名門望族不過是外邊人的封號,其人心如蛇蠍,無惡不作,擔不起溫正恭良,柔嘉淑順的稱讚。

譚慎衍不動聲色的闔上手裏的折子,小聲道,“皇後娘娘的為人,微臣不予置評,但三皇子性子純良,微臣和其一起長大,他的為人,微臣是明白的。”

皇後娘娘為先皇守孝,是皇家承認的皇後,皇上如果做出什麼事情,整個朝堂都不太平了,女為母則強,早年皇上獨寵明妃,嫉恨明妃的何止是皇後?有韓家的例子在前,譚慎衍擔心再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