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肯辛頓區
黑色的出租車在公寓外停下, 一個男人急匆匆下車, 轉身拎出裏麵的行李, 慌忙衝上台階。
司機隔著窗, 手裏拿著零錢喊他, 他已經按了電子鎖, 進了門。
電梯門沒有完全開, 他就擠了進去。
擰開家門,裏麵連灰塵都是靜的,他扔下行李, 兩室一廳的房間,他衝到臥室,拉開衣櫃, 裏麵半空, 隻剩男士服裝,他轉身衝到浴室, 洗手台上沒有東西。
他彎腰拉出來垃圾桶, 連垃圾桶都是空的。
他衝到客廳拿起電話, 撥了個號碼。
“喂——桔子, 非煙回去了是不是?”
“餘想呀……”對麵的人聲音像沒睡醒, “非煙?她不是在家嗎?”
餘想說, “她沒在回去嗎!”他用手撥拉著自己的頭發,顯出一種淩亂的帥氣,有些亂地說, “她去哪兒了?衣服都不見了, 連洗手間都清空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她怎麼可能不見?她在那邊就你一個親人。”
餘想說,“我不知道……她的電話忽然就打不通了,我去土耳其出差,也沒追著找,今天早上打到她公司,說她辭職了。”視線一停,他看到電話機旁一張卡片……
他拿起來,眼神直了,低低罵了聲,“Shit!”
“怎麼了?”那邊問。
“沒……沒什麼。”餘想把卡片扔一邊,回神了,“她真的沒回去?”
“她現在不是隻有回國一個選擇,你是不是把人弄丟了?還是你惡人先告狀,你到底把非煙怎麼了?”
餘想受不了高分貝,直接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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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的桔子,聽著忙音,把電話扔在酒店桌上。
“真沒風度,白在英國住六年,我才說這麼兩句,他就掛我的電話。”她看向洗手間,“他會追回來嗎?”
“不會,他不舍得他的工作。”洗手間的人答。
桔子冷笑,“對了,你到底為什麼回來?他不說,你也不說。”
沈非煙從洗手間出來,手裏拿著一個毛巾,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拿起桌上的腕表,看了看時間,笑道,“他早上得到消息,飛回來,再從機場回家,那邊正好半夜。咱們這邊早晨。”
“不想說就不想說,打什麼岔。”桔子把桌上塑料袋的白色圓外賣盒掏出來,“你愛吃的那家小餛飩。”
沈非煙拉凳子坐下,掀開蓋子,湊近聞了聞,味道熟悉又陌生,“這味道怎麼有點不一樣?”
桔子怪聲怪氣地說,“有什麼辦法,物價太貴,現在的老板也都生意艱難,漲價就沒人吃了,所以隻能在材料上下功夫,再說,你隔了六年,還有記憶嗎?”
“當然有。”沈非煙拿白色的塑料勺,舀了一個,慢慢地吃了,沒再說話,認真地品著味。
鏡子裏顯出她沒有化妝的臉,頭發濕著,白浴袍。
桔子盯著她看,說,“倒是你,六年竟然沒有變多少。”
沈非煙從鏡中回看她,又吃了一個餛飩,說,“就是這樣也好吃,我想吃的東西太多了,在飛機上列了一個好長的單子。”
桔子嗤笑道,“沒出息。拿出來我看看,沒準百分之九十都關門了。”
沈非煙從旅行袋裏拿出一個黑羊皮的小筆記本給她。
桔子看著就笑,“第一家,早八百年就關了。第二家,現在換老板了,東西沒辦法吃……”一連串看下去,她合上本子說,“你知道什麼叫物是人非吧,就是你這樣的情況。你走了六年,別說餐館沒了,就是人,也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和我說這個做什麼。”沈非煙用勺子喝湯。
“沒什麼。”桔子站起來,走過去,從後麵看她吃了多少,又打量著她的臉色說,“那準備老朋友裏都見誰?”
沈非煙低頭吃著餛飩說,“不用見,我回來事情也多。”她轉身從床上的旅行包裏拿出一本書,放在桌上拍了拍,“就是這本,我在那邊出的。”
硬皮書,封麵是沈非煙係著圍裙的照片。
桔子拿起來看,有點激動地說,“你在那邊一定很紅,你這個長相,是典型的東方美女。”她盯著封麵不舍得翻頁。
沈非煙笑著說,“他們的審美和咱們不同,我這樣的,他們頂多看不出年齡而已。”
“不對不對。”桔子說,“你這就是時下流行的美食專欄美女作家。多好。”
沈非煙說,“什麼美女作家,咱們倆說呢,我就會做52道菜。”
“隻會52道菜?”桔子的聲音很不可思議,隨即翻開那本書,開始順著目錄數。
沈非煙從鏡子看她念念出聲,就說,“看到你這樣,我就想起來咱倆上初中那會了,你算題也是這麼笨。”
“嘖嘖……”桔子說,“五十步笑百步,你數學很好一樣,每次不都是咱倆輪流墊底。”
沈非煙笑著把餛飩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