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外,數聲鵜鶘,又報芳菲歇。
她叫慕容清雪,是當朝大將軍慕容白的三女兒。她不是嫡女,是他四個女兒中地位最末的庶女。說是地位最末,隻因為她母親本就是個不受待見的侍妾,更因病早逝,父親眼中隻有長姐慕容青薏。慕容青薏豔若桃李、明眸善睞,是他的掌上明珠。二姐和四妹,縱使同樣是庶女,但是母親尚在,總會博得父親的一點憐愛,過得卻也風光。
少了母親的庇護,多了姐妹的冷眼,慕容清雪自小就飽受欺淩,因而常常顧影自憐。即便如此,命運還是格外眷顧她,西陵國二皇子東方皓南,不僅對她關懷備至,更是給了她心中的陽光,驅散了久積的陰霾。既投我以桃,便報之以李。慕容清雪明白他的王者之心,便傾盡自己的一切,用智謀和自身的優勢為他籌謀,即使傷害了對她付以真心的人也在所不惜。為了他,沒有什麼不可以。
終於,他君臨天下,而她,成為了站立在他身側的皇後。
本該是一切塵埃落定,他們將會如預期般與子偕老。但是,自他登基後,她的身體卻每況愈下。她不再能與他漫步桃花林,輕歌曼舞,也不能與他共賞夕陽,談詩論詞。他的身邊也有了她的長姐,縱使她有些許不情願,但是她還是默許了。
“娘娘,該喝藥了。”侍女心韻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過來,慕容清雪遠遠的瞥見,便已經感受到了那透心的苦味。
她歪著病怏怏的身體,無力的靠在軟榻上,看著身上的錦繡鳳袍寬鬆的罩著,不禁苦笑。以前的她,可以將這件鳳袍穿的風姿綽約。“心韻,本宮的身體,這總不見好。會不會,就不會好了呢?”慕容清雪心中不安,喝了這麼久的藥,竟一點起色沒有,心中不由得恐慌起來。
心韻過來幫她將金絲被蓋好,輕聲說道:“娘娘說什麼呢?這樣的天氣乍暖還寒,身體一時不適也是常有的。娘娘隻要好生將養著,不出幾日就好了。”
慕容清雪明白這是在安慰她,但是卻很樂意聽下去,也算是一種自我暗示吧。
接過這碗藥,眉頭微蹙,還是一飲而盡。喝完了藥,慕容清雪忽然感覺胃被那苦味弄得翻江倒海的惡心,想吐卻有吐不出來,不由得緊促的咳嗽起來,淚水都出來了。心韻見狀,連連幫她輕撫後背,想讓她不那麼難受。
終於她不再咳嗽了,喝了點水,舒服了一點。
靠在柔軟的靠墊上,看著窗外。春殘花漸落,紅顏老死時,慕容清雪忽然想到了這句不趁景的話,竟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心韻大驚,緊張的看著她:“娘娘,您別亂想。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自然規則,娘娘可別多心。”
看著心韻緊張的表情,對她笑了,並不言語。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她的心中總是想到這些多愁善感的話,她才二十歲,竟也傷春悲秋,想想都不可思議。
看著外麵的楊柳青青,思緒漸行漸遠。猶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和皓南哥哥,也就是今日的皇上,在秋林渡口分別。他要去聯絡各路諸侯一起起事,她則要去幫他牽製他最大的阻礙,三皇子東方雲睿。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他們執手相看淚眼,但是為了以後並肩而立在權力頂峰,縱使再不舍也是選擇了離別。當然,不出意外,他們成功了。
隻是,這成功之後,她雖然母儀天下,但是卻沒有當初的幸福而言。登基僅一月,慕容清雪就感覺他們之間出現了隔閡。他不再是以前的脈脈柔情,取而代之的是相敬如冰。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病不起,也沒有心力去查。隻記得不知多久之前,他來過一次。淡淡的問候了她,便提出了要立長姐慕容青薏為貴妃。她很驚異,但是他的表情告訴她,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理由是他愛她,所以要讓慕容家一世榮寵。她並不明白,給慕容家榮寵,就一定要立長姐為貴妃嗎?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她還是笑著點了頭,他沒有看到她笑容的苦澀。
好苦。
“心韻,給我一粒蜜餞。”
“娘娘,您喝藥已經一段時間了,還是苦嗎?”心韻似乎不解。
慕容清雪也不與她說明,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是嘴中苦還是心中苦。
嚼著一粒蜜餞,稍稍緩解了一下。慕容清雪支撐著身體,換了一個姿勢,向心韻問道:“皇上,有多久沒來了?”
心韻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娘娘,奴婢也記不清了。皇上登基後,就來了一次。對了,是和娘娘說要冊立貴妃的時候。”心韻忽然想起來了,很是開心。隨即,笑容也淡下去了,小聲的說:“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