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江水,日日奔流不息,最終,每一口水都免不了死去的命運。”中年人手掌輕輕的撫摸少年亂草般的頭發。他長的高大,俊美,卻滿麵疲憊。少年遺傳了他的相貌,俊美的甚至有妖異的吸引力。這是劉家江,劉家江洶湧怒吼,這是大地上最著名的江流,它發自皇家祖地,由千萬座雪山和無數的河流組成。父子站在船頭,江風吹來,清新宜人。
“這水,也會死嗎?”
中年人略是感歎的道:“會,就和人一樣也會死,人死了身軀腐爛,返還大地滋潤這片土壤,水死了滋養人的生命,讓人活著。這生生不息的的過程,就是活著。”小船兒微微搖晃,不遠處有渡船在江麵穿梭。“活著雖苦,卻是人人向往的。”
少年與父親站在船頭,有些不懂這樣的話,他皺著眉,努力的學著聽懂這一段話。大約是實在不明白,他伸出帶著一絲古銅色的腳泡在水裏,歪著頭假寐起來。
“上天俯視著蒼生,大地養育著蒼生。沒有天地就沒有大道,這天與地的大道,就是活著。”中年人留戀的吸一口江麵上吹來的風。“這些,你還小,不懂的。”
“鍾爺,打到一尾極肥的逆水鯉,您要不要嘞?”船家在船尾,笑嗬嗬的捏著一條同這江水一樣綠色的大魚。
“要啊!麻煩您把這魚打整一翻,做一鍋煮了。錢待過江了一發算你。”他猶豫了一瞬,拿出一壺酒擺上桌。逆水鯉是這劉家江最美味的一種魚,身子如江水一樣的顏色,極難得到。少年口水都流了出來,不多時那魚便就著江水煮好,整鍋湯呈現出一種淡綠的顏色,香氣順著江風飄走,帶來了水裏的食物飄草,遠遠的聽到有人笑罵,“哪一個走****運的家夥撈到逆水鯉了……”
父子兩人爽快的吃了一頓,一壺酒下肚,中年人連嗝都未打一個。他結算了錢,踏上路。
“我走了,要記得,要找到你娘。”
他拔下手上的戒指,目視著少年戴在手上。清風吹動,飄草在他身邊搖搖擺擺。
“你愛時我未富,我富時你已死,為你一生活著,放棄這富又何?……”伴著飄草,伴著唱聲,他如同這飄草一樣看不見未來,流浪飄搖。“為你一生活著,放棄這富又何妨?……”為你一生活著,如同這飄草一樣,飄到了天邊,找到了落腳,再被風吹起,活著流浪在天下。
“鍾爺是奇人呐……”老船家眯著昏花的眼睛,看著那人影消失在路的盡頭。“老鍾爺叫鍾道。還沒問問,小鍾爺您叫什麼名字?”
少年輕輕背了身,閉著眼,
“我叫鍾鈴”傍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鍾鈴順著路的盡頭,逐漸的消失在老船家的眼裏。
“為你一生活著……”老船家輕輕擦拭眼角,這一生又有誰能有選擇的為自己活著?他老了,眼看就要到了入土之齡,卻顯的腰越發的駝了。幼時為玩樂,為不敢去死活著,長大了為父母,為妻子活著,老了,為兒子為老友,也為了在老妻子的後麵離開活著。要是就這麼走了,不活了,他怕他們寂寞,怕他們思念。他駝著腰,擺著漿,小船微微一抖,走了。
飄草是這個世界上最煩人的東西,總是在眼前飄動,你趕走它了,下一位又會到來,趕不盡的飄草,在這江邊多的讓人無法知道。鍾道走的漸漸開始遠,步行在時間的路上,飄草也越來越少。到了沒有飄草的山林,這時,已是秋草枯萎的南方。他停下了腳步。
“若是你能找到我的妻子,就是把東西給你又何妨?”鍾道捏著一柄扇子,在這綠意濃鬱的林子裏,他似乎自言自語。
“就知道瞞不過你。”有人從樹身子裏走了出來,他脖子上有一條巨大的傷痕,順著半個脖圈走了一轉。凶神惡煞的臉色襯托的手上那雪白的大刀十分晃眼。
“褚永,我們,有十二年沒見了吧?”
“自從那一年你變成流浪漢,是十二年了。”
鍾道打開扇子,諸永皆備的提起刀。扇麵上有一片水墨星空,有一行小字,字體秀麗,明顯是出自女子之手。
“守與斯,愛與斯,斯人已走,何時歸?”鍾道擦拭潔白扇麵道:“流浪就流浪吧!總好過死了。十二年沒見,家族越發追的緊了。”他低頭自嘲“看來這一次是跑不掉了。”
“你把那東西交出來,家族還是承認你的。就是你那我沒有見過的孩子,家族隻怕也是會盡心培養他。”見鍾道沒有動作,他也放鬆了一些“你知道,家族裏這些年直係血脈很少,他怎麼說也是家族的血脈,家族裏,念舊的人還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