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本覺得,他應該恐懼的,然而身體裏,一股不屬於他的勇氣,充溢於胸腔,讓他仍驕傲的抬著頭。
虛空中裂開一道門戶,深邃的比黑夜還要黑的濃霧中,一個個體態猙獰的惡魔從中掙脫而出。
流線的軀體,雙肘和雙膝延展出如刀般的骨刺,還有黑甲麵具下,一雙嗜血、暴虐的眼睛。伸展著黑色的羽翼,甩著鋼鐵一般的尾巴,一隻又一隻,將天空充斥。
天,瞬間黑了下來。隻有星星點點穿透下來的光束。
“穩住——”羅本感覺自己舉起了右手,低沉威嚴的聲音竟是從他嘴裏傳出,“穩——住——”
“大風,大風,大風!!”
身後傳來鏗鏘的鐵甲碰撞聲,武器敲打盾牌,隨著無數士兵的怒吼。漸漸地沒人再慌亂,全都靜靜的仰望著天空。戰場中,充滿一股莫名的悲傷。
“腳步站穩,心境平靜——”
“像鷹一樣去衝鋒——”
“將敵人斬草除根!”
他大吼,左手猛地揮下!
“大風!大風!大風!!”
羅本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提起槍,向烏雲中衝去,坐下神駿的戰馬,便是眼下這支軍團的箭頭。
而他的靈魂,則留在了原地……
……………………
從床上猛地坐起來,羅本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原來是場夢。”他抹掉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跳下床,將床頭的外衣套在身上,又自己穿好褲子,將那條由父親衣服改成的褲子,提到腰間。
然後,匆忙的穿上鞋子,抓起桌上給他留的兩塊麵包片,就要準備出門。因為他想起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隻要是他的生日,他都會做這奇怪的夢。從小到大,已經做了十年。
今天生日,老布森說會給他一個特別的禮物,這讓他很興奮。迫不及待的要去村口大槐樹下,討要自己的禮物。
會是什麼呢?他是老布森最忠實的聽眾,聽他講騎士與公主,聽他講騎士與惡龍,聽他講騎士與惡魔,聽他講騎士與邪惡貴族。偶爾也會強忍著,聽老布森彈著三弦琴,用破鑼般的嗓子唱完一首小詩。
“難道是他那本遊俠列傳?那太好了!”羅本忍不住雀躍,興奮地一揮拳頭。老布森的故事都是來自那本遊俠列傳,要是送給他的話,那就再不用每天隻能聽一小段了。一口氣看完?太痛快了!
傳說,生日是人類靈魂最虛弱的時刻,這時候最容易被惡魔入侵。所以過生日的人,必須要吃好吃的,保持強壯的體力。別人也會在這時候贈送給他禮物安慰他。
一路小跑,羅本離老遠就對槐樹下的老布森揮舞小手,待跑到麵前時,喘勻了氣,才問候道:“日安,布森爺爺!”
槐樹石階上坐著的須發全白的老人,笑著磕了磕煙鬥,“小羅本,今天又想聽哪段故事?”他將麵前的茶碗往羅本麵前一推,說道:“先喝口水。”
老布森曾經是一名遊吟詩人,據他自己說,他曾跟過黃金獅子團,去為聖騎士老爺捕捉巨龍,是個真正見過大場麵的人物。後來老了,走不動了,這才在這個奧爾本小鎮留下來,為村口過往的路人提供茶水。
又因為他有說不完的神奇經曆,所以也就成為了小鎮孩子們,最喜歡接近的人。
羅本老實的捧起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然後從懷裏掏出麵包片,往嘴裏塞。
一聽到又有故事可以聽,他也暫時忘記討要生日禮物,嘴裏含糊不清道:“昨天,昨天黃金十字騎士曼恩,吻醒了公主。然後呢?”
老布森清了一下嗓子,“昨天說過了,黃金十字騎士曼恩,並不相信石中劍沒人能拔出,以大毅力將石中劍拔起來。斬殺惡龍,叩開城堡大門。來到了沉睡的公主的麵前。”
羅本道:“當時你說,不要因為多數人的懷疑,就放棄自己本來的意願。”
老布森點點頭,誇讚道:“不錯。”
“然後呢?貝曼吻醒了公主……”
老布森眼神透著滄桑,歎了口氣道:“公主沉睡了一百年,已經成為了老太婆。公主最後孤獨的在城堡裏終老。”
羅本撓了撓頭,“布森爺爺,他們不是應該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
老布森笑著將煙鬥敲在羅本腦袋上,樂道:“故事哪有都是以幸福結局的。要是能讓你猜到結局,你還會來聽我講嗎?”
老布森很喜歡眼前這個黑發小子,說不上來什麼感覺,隻要看到他那清澈如水的黑色眸子,就會讓人忍不住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