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邊無際,雪,皚皚如銀。
冰城,風雪中,又走來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奇怪的人,如果蘇羽能夠看到,必定會驚訝不已。
他是個肥頭大耳的老和尚,雙眉已白,著件完全不合身的破爛袈裟,衣不遮體,袒胸露乳。腰間懸著個足有六七歲小孩大的酒葫蘆,九顆成人拳頭大的佛珠掛在脖子上,配合他那胖如山的身軀,沒有絲毫違和感。
這著實是一個很胖很重的和尚,光著腳,一晃一晃慢悠悠地走著,每走一步,都會引得積雪四濺,落腳處便是一個大坑。幸而冰城積雪數丈,不然他一腳下去,必定是地動山搖。
這個和尚,簡直像極了無知和尚,但他卻又不是無知和尚。
到了城門口時,胖和尚停了下來,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塞子一揭,仰頭就倒,酒如流水般嘩啦啦落入他的嘴裏進了肚。
他一口,足足喝去三四斤。
他一連喝了十幾口。
他似乎永遠喝不醉,葫蘆裏的酒似乎永遠喝不完。
酒很香,風塵子也聞到了。他知道自己等的人終於來了,他已經在這裏等了足足一個晚上。
“他來了!”他淡淡說道,未回頭。
風依雪轉過身,環顧了四周,卻並未看到一人。爺爺帶她從琉璃宗出來,說是在等一個有趣的人,可是這個人已經讓他們等了很久,至少她覺得等了很久。
“爺爺,這裏並沒有別人啊,他在哪……”裏字還未說出口,她突然看到一隻巨大肉掌,從遠處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邊拍了過來。
這一掌威力之大,竟直接破開了空氣,風雪朝兩邊逃去。
風依雪驚得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呆立當場。
風塵子立即轉身,麵色不變,右手輕輕一揮,將驚住的風依雪護到身後,左手用作拐杖的樹枝緩緩伸出,點在了疾飛而來的巨掌手心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慢很柔,卻能及時接上這一掌。突來的這一掌很快很猛,卻被擊得倒飛了出去。
隻聽轟得一聲,雪地被砸開了一個大洞,胖和尚四腳朝天躺在裏麵,巨大的酒葫蘆砸在他挺起的肚皮上。
此時的他像隻被水煮熟的蛤蟆,顯得格外滑稽。
“哈哈哈……”銀鈴般的笑聲立即響起,回過神來的女孩,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指著躺在坑裏的胖和尚,放聲大笑道:“爺爺,你看你看,好大一隻蛤蟆……哈哈哈哈……”
她幾乎已笑得直不起身來了,她從未看到過這麼好笑的畫麵。
笑聲中,胖和尚已巨坑中爬了出來,肥胖的身軀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惹得女孩又是一通大笑,直道有趣。
“丫頭,不得無禮!”風塵子輕聲嗬斥道。
風依雪立即雙手捂嘴,躲到了爺爺身後,但那小身板依舊在發顫,裙依舊在搖擺,像風中搖曳的花。
“爺爺果然沒騙我,這真是個有趣的人。”她心裏這般想到。
風塵子捋著胡須,臉上帶著笑容,看著胖和尚。
胖和尚慢慢走了過來,在距其一米處停住,道:“風老頭,沒想到千年未見,你的修為又有了精進,若非和尚我的皮肉夠厚實,可要吃大虧了!”
他看了眼小女孩,繼續道:“你一個怎麼也死不了的糟老頭,剛醒來竟就有了個這麼可愛的孫女,當真是奇怪!”
風塵子瞥了眼掛在胖和尚身上的酒葫蘆,笑道:“和尚既然都學會喝酒吃肉了,老頭子我有孫女又有何奇怪?”
胖和尚大笑道;“你若是個和尚,若在一個地方困上千年,你就該知道酒肉是樣多麼美味的東西了。!”
他說著,便取下酒葫蘆咕嚕咕嚕大喝起來。
美酒下肚,意猶未盡,胖和尚大笑道:“酒在肚中,佛在心中,痛快!痛快!風老頭,你難道就不想嚐嚐和尚我這美酒?”
風塵子道:“我雖不是個和尚,卻同樣在一個地方困了千年,酒的味道,自然也是喜歡的。”右手輕輕一招,酒葫蘆已到了他手中,他毫不客氣,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有酒無肉,實在是無趣的很!”喝完一口,他手一推,酒葫蘆又回到了胖和尚腰間。
胖和尚大笑道:“有酒無肉,確實無趣。此時若有肉,和尚我必要以天地為桌,白雪為席,好好敬你幾杯,任由酒肉穿腸而過,快哉樂哉!”,
風塵子一樣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但不知佛是該哭還是該笑?”
胖和尚雙手合十道:“我笑佛便笑,我哭佛便哭,佛本無形,我即是佛,佛即是我!酒肉亦無形,它即是佛,佛即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