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尾聲(1 / 2)

阮崢嶸下葬的那一天,用的是最高規格的四十八杠,隻花圈就收到上千個,前來吊唁的親友陸陸續續地不斷。風十分冷,小軟瑟瑟縮縮地跪在墓前、眼巴巴地轉過頭來望著楊綿綿,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心疼地衝小軟招招手。她並不算阮家的兒媳,也沒有資格跪在靈前接受親友的吊唁。

她在等他,一直在等,他遲遲未來。

那一天混亂的情景曆曆在目,他整個人像失了魂一般抓著阮崢嶸的手,眼睛紅紅的,淚水倏地墜落。她還沒有見過他這般流淚的樣子,一襲黑衣的景文遷如死神般站在她身後,景文晟見到阮崢嶸麵如死灰的樣子也驚呆了、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隻過了片刻,便有三四名警察衝了上來、將阮梫死死按在地上戴上手銬。一時,眾人嘩然,他被帶走前緊緊抓住景文晟的衣領,大吼著:“畜生!爸是被你害死的,他一定是被你害死的!”

景文晟失魂落魄地走過去,身影恍惚地站在阮崢嶸床前默不作聲。

她不敢看他,在她心中,他應該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霸道強勢的紈絝子弟才對,她不敢看他這般狼狽、受磨難的樣子,心一直一直好痛。眼前浮現起早上他倚在陽台邊在風中望著她吸煙的樣子,陽光晴暖,年輕俊朗的男人麵色如玉。她不該走的,哪怕避不過,至少,在最最難過的時候,還有她陪在他身邊。

他一直那樣孤獨。

教授的身邊有和睦恩愛的父母、一同張大的兩個兄長、疼愛他的奶奶,阮梫的身邊就隻有被病痛折磨得神誌不清的媽媽。沒有愛和關懷,隻有怨恨和對情之涼薄的失望透頂。

隻是在最後……最後,他被扣押著走出房間的那一刻,他靜靜轉過頭望著她,瞳仁裏很簡單純粹,隻是單純的眷戀不舍。

“綿綿,你還好麼?”

她抬頭看著喬顏和歐陽,點點頭,然後忽然驚醒般地緊緊盯著歐陽、瞳仁裏滿是急切:“你叔叔怎麼說?他能被無罪釋放麼?”

歐陽眼睛亦布滿血絲,想來幾天來都沒有睡好,“比較困難,唯一的方法就是想辦法證明那個‘趙小姐’在說謊,我們在盡力尋找證人,但這類案件法庭通常會較偏向受害者。”

其實歐陽說什麼,她並沒有聽得很清楚,耳鳴得厲害,山風呼嘯,恍惚中就隻看見歐陽的嘴唇在不停地動,世界仿佛被消了音。

遠遠地,她望見從延綿曲折的山道下駛來一部黑色車子,是他來了,她的心砰砰地跳。他穿一襲黑衣,不知是從哪裏借來的,穿在他身上總顯得不合身。她不知不覺地走過去,遠遠地,陽光一閃,他的手腕上折射出一片白森森的寒光。兩個警察站在他身後五米遠的地方,他走到她身邊,隻說了五個字:“不要做傻事。”

她想將圍巾摘下來給他圍上,可是毛線卡在了扣子上,怎樣解也解不開,她急得想哭,他已經慢慢錯身而過、默然跪在阮崢嶸墳前磕了頭。景文遷溫文爾雅地看著他說:“你來了。”

他淡淡道:“今天是我爸起靈的日子,我自然要來。”

景文遷微微一笑:“你當然要來,我還怕你不來,不然我怎麼能嚐到這做勝利者的滋味?”

他不動聲色,小軟怯生生地撲到他懷裏、仰著小臉小聲說:“爸爸……”

他蹲下來親了親小軟的臉,柔聲說:“聽話,要照顧媽媽,爸爸有事不在家,但很快就會去找你們。”

小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在他懷裏轉過身看著她。

兩名警察走上來,對這位安葬在地下的能人企業家鞠了個躬,阮梫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寒風呼嘯,但天色竟然十分好,天又藍又高,叫人不忍看。

一連好幾天,電視報紙都在報道企業家阮崢嶸過世的消息,阮氏內部的股權和管理權之爭似乎已經落定塵埃。阮崢嶸隻留下一份遺囑,並沒有交代關於手持的百分之六十股份與集團管理權,那張薄薄的遺囑上隻寫著將他名下所有的動產與不動產全部捐獻給治療癡呆症的公益事業。那一棟縈繞著林桂茗幽魂的、對楊綿綿來說充滿噩夢的阮家大宅,很快將被拍賣。

傭人們都在忙著收拾東西,而景家兩兄弟則忙著在公司收兵買馬,似乎整棟大房子裏,對於景繡萍來說,就隻有楊綿綿能與她安靜地說說話。

在楊綿綿即將帶著小軟搬出去的前一晚,景繡萍整理著阮崢嶸的遺物、眼中掛著淺淺的淚水,她說:“他終究惦記最多的是大姐,但崢嶸在臨走前緊緊抓著我的手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他,這是他說的唯一一句話,我是不是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