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進門時看在眼裏,對瑉兒念叨:“一樣你生的女兒,怎麼姐妹倆差這麼多,元元那孩子又去哪兒了,也該像琴兒似的知冷知熱照顧你才對。”
“就這幾天出去散散心,前幾個月天天寸步不離地守在兒臣身邊,您也是知道的。”母親自然護著自己的閨女,但也不好叫太後下不來台,喊過琴兒說,“你看看,皇祖母心疼你了吧,別人還當是母後把自己的閨女當宮女使喚呢。”
太後撫摸著孫女的手,打量著琴兒的麵容,慈祥地笑道:“夏日裏為你舉行及笄之禮,明兒來長壽宮,皇祖母讓尚服局的人給你做禮服,我們琴兒也是大姑娘了。
說這話時,搖籃裏的嬰孩又啼哭起來,項琴心疼弟弟,便跑去幫著乳母一起哄,又怕驚擾了太後,要抱著孩子退到外頭去。
她親自抱著弟弟,紅火的繈褓在她懷裏穩穩當當,太後後凝神看了片刻,聽著隱約傳來的哭聲,轉身對瑉兒說:“琴兒這孩子,從小不叫人操心,將來公主府裏她也一定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瑉兒笑道:“有長史官替她打理,哪裏要她自己費心,您不是常說,公主就是生來享福的。”
太後想了想,見皇後氣色不壞,便把來意說明,她很在意外頭傳言項元和秋景宣往來密切,說什麼在元州一見鍾情的閑話。一則生氣堂堂公主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不成體統,要求嚴懲嘴碎之人。再則她又感慨:“我知道你和皇上的脾氣,元元若真是中意那什麼秋景宣,你們沒有不答應的,我攔著也沒用。”
“您說哪裏的話。”瑉兒賠笑。
“我心裏明白,就是假裝不知道罷了,可現在看來,裝也裝不下去。”太後歎息道,“咱們就把話明說了吧。”
門外頭,項琴哄好了弟弟,正抱著他要進來,卻聽祖母在說:“沈雲是沈家的獨子,為他選妻,外頭的女孩子,我是一個也看不上眼,那時候琴兒還沒出生,我給兩個孩子指了娃娃親,一年年地說到現在,你們並沒有正經答應過。既然如此,現在元元的心思也不在雲兒身上,那就不必強求她,退而求其次把琴兒指給沈雲,也是般配。”
這話聽得項琴心裏突突直跳,可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她並沒有那麼開心,可若事情就這麼定下了,真的好嗎?
“母後,什麼叫退而求其次?難道元元不要了,才輪到琴兒來撿?”瑉兒神情肅然,她的婆婆她知道,從來也不是什麼壞人,可做事幾十年如一日的不可靠,說出來的話,更是想當然完全不顧他人的感受。
“瑉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太後略有些尷尬,自然這事兒是說不下去了。
“母後,兒臣若有冒犯,還望您原諒。隻是這些話,求您千萬不要在孩子麵前提起,也不要對雲裳說,孩子們自然有孩子們的緣分,沈雲不論是娶了我的女兒還是別家的姑娘,都會好好的。”瑉兒誠懇地說道,“元元和琴兒雖是姐妹,可並沒有誰非要讓著誰的道理,皇上是天下之主,難道還不能同時滿足兩個女兒的幸福?至於兒女婚姻,他們看似比尋常人家的孩子自由,可最不自由的也是他們,母後,娃娃親的玩笑,就到此結束吧。”
太後尷尬地說:“這隻是我的心願,怎麼好像我要坑害幾個孩子似的。”
瑉兒欲從榻上起來,向太後賠禮和解釋,太後歎息著把她按下了,苦笑道:“我說著玩兒的,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嗎。可是瑉兒,我的心願就這麼不好?難道你不喜歡雲兒,難道你不希望有個雲兒這樣的女婿,將來他一定會把你的女兒捧在手心裏寵愛一輩子,你看雲裳就是最好的例子。”
瑉兒何嚐不希望,她的女婿能有沈雲那樣的品格,可姻緣的事強求不來,她雖然得到了皇帝全部的愛,但年被抓到京城送進皇宮,第一次走上通向上陽殿長橋時的心情,她絕不願女兒們去體會。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被強迫的婚姻裏得到幸福,誠然,這世道上,沒有幾家兒女的婚事可以自由。瑉兒像是生就一身反骨,從來都與世俗格格不入,她的女兒未必如此,可她想用自己的羽翼,為她們撐起一片人生。
門外,項琴將弟弟交付給乳母,輕輕提起祥雲流水花紋的長裙,緩緩走進門來,站到了祖母和母親的麵前。
見這光景,瑉兒不禁蹙眉,看樣子方才那些話女兒聽見了,她剛才太激動,都沒在乎門外可能有人,口口聲聲希望太後不要對孩子提起,結果全讓她聽見了。
“皇祖母。”項琴柔聲說著,裙擺如花般散開,她端莊地跪了下去。
“琴兒,你怎麼了?”太後舍不得,忙伸手道,“起來,來皇祖母懷裏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