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長安京(1 / 2)

第一章長安京

冬日,延英殿[1][2]。

內侍少監徐常禮指揮下人們取下元宵節的宮燈,掃去庭前的積雪。寒風刺骨,大家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衣,仍是冷得不停哆嗦。

忽然聽到皇帝傳喚,徐少監趕緊入內,瞥見皇帝臉色有些不尋常的紅,連忙使眼色給一旁的小康福,叫他減炭。

皇帝抬頭問道:“今夜值宿的是哪位大臣?”

“回稟陛下,是中書侍郎袁思泰。”

皇帝皺皺眉,摔下手中的奏折站起來,緩步走到窗邊,望著天上的雪花出神。

皇帝不喜召見國舅爺,這已是內侍們摸清的規律了。皇帝幼年喪母,由袁皇後撫養長大,母子之間一向有點怪怪的,袁大人倒是國舅的架子擺個十足,朝中很多大臣都是他提拔的,皇帝有什麼決議,他們總會諸多掣肘。外頭幾個藩鎮的節度使又愛自說自話,這龍椅啥時候才可以舒舒服服地坐著呢?

皇帝本想趁今年科舉,真正選幾個稱心的人幫自己,哪知道一幹大臣都紛紛進表,說什麼“請以袁侍郎知貢舉”,惹得他老大不高興。

不過他還是很體貼地問了各州舉子是否到齊了,還派尚衣局查訪待考諸生是否缺少冬衣。

考生到得七七八八,考官卻還沒定下來。

徐常禮看時辰不早,傳令關閉延英門。皇帝回到桌旁,默想了一會兒,揮毫寫下“正安”兩字。康福在一旁研墨,大喜問道:“陛下已經想好新的年號了!?”

皇帝左右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字,真是無一處不滿意:“可惜蕭澈他們被我趕回家了,否則看了這兩個字還不輸得心服口服?”

康福笑嘻嘻地說:“蕭侍衛一回府就被太師關了起來,一個月都沒出門。”

皇帝亦含笑點頭:“可憐澧泉坊、平康坊的姑娘們隻怕要哭得淚眼昏花。”

同一時間,一隊士兵護衛著幾十輛馬車從金光門入城,其中四五輛載著今春應考的士子,被安頓在布政坊清平舍館。其餘車上蓋著厚厚的布,上書“隴右道肅州酒泉郡貢”,一看便知是給朝廷的貢品,繼續往大明宮駛去。

舍館小二忍不住嘟囔:“累了一整天,睡覺都不得安生,官府就隻給我們那一丁點兒錢。”

老板把抹布用力甩到他臉上罵道:“傻子,咱們店裏住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說不定哪天就當宰相了,到時小心你的皮!”

老板雖沒讀過書,也曾聽醉仙樓的說書人講,皇帝選大官要看“體貌豐偉”[3],就是人要長得壯,還不能太醜。這批肅州的人倒還能看,就是其中有一個瘦不啦嘰的,麵有菜色,穿得那麼差還外帶個病懨懨的書童,是以這位崔小哥問他討點藥時,他很不屑地不予理睬。

翌日,那書童似乎病得更重,崔小哥跑出去請大夫、買藥,回來時老板大吃一驚——他竟然把官府送的棉衣當掉了。老板感歎,到底是外頭來的,不知道規矩,皇帝給的東西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

之後幾天,崔小哥天天一早出去,晚上才回來,書童的藥倒是交代廚房按時煎好。老板起了疑心,假裝送點心過去,遠遠看見一個士子在敲崔小哥的門喊著:“敏直,敏直!”顯然是想借棉衣給他。不一會兒士子就覥著臉出來,棉衣還是沒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