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前一陣安靜。
君小姐不想讓他們看到她的眼淚。
她不是怕自己哭起來丟人,而是擔心眼前這三人。
她一直跟師父在一起,師父死了她很傷心,但至少能親手送終也算沒有遺憾,而對於這些一直等著盼望著的故人來說,得知離人再也回不來見不到,真是太殘酷了。
她低著頭用力的擠了擠眼,眼淚被憋了回去。
“我能見見妞妞嗎?”她抬起頭說道,又笑了笑,“也許真是認錯人了。”
婦人依舊神情沉沉。
“不用了…”她說道。
“嫂子。”楊景和夏勇有些急切的喊道。
門就在這時被拉開了,四人都嚇了一跳,看著站在門口的女孩子。
女孩子依舊怯怯,手緊緊的抓著門,似乎這樣才能支撐她站在這裏。
“你,你…”她聲音顫顫,要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忽的伸手將臉上的遮擋扯了下來。
門外的四人再次嚇了一跳。
這女孩子從來都躲著不見人,更不會在人前解下臉上的遮擋,連大夫也不能看,這也是為什麼一聽到大夫來這麼大反應。
沒想到竟然敢主動站出來還揭開了遮麵。
楊景三人的神情又複雜,這當然不是因為君小姐是神醫。
這女孩子之所以會這樣做,還是因為君小姐的說的那句話。
“你爹讓我來給你治病的。”
這麼多年過著與世隔絕不見人的女孩子,就因為這一句話跑出來摘下了遮擋,可見她的心裏時多麼的期盼。
婦人平靜的神情也變得酸澀,剛要上前攬住女兒,君小姐已經先上前一步。
“你。”她也開口,餘下的話也沒有再說出來。
她的視線落在這女孩子的臉上,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這震驚並不是因為終於看到了師父手劄畫像裏的人,事實上這個女孩子完全不是,或者說,雖然摘下了遮擋,君小姐還是無法看清她的長相。
這個女孩子左右臉頰上如同綻開了兩朵菊花,菊花是美的,但紅色的菊花在肌膚上長出來就不美了,皮肉血絲曲曲彎彎的如同蚯蚓爬過在臉上蔓延,醜陋而可怕。
怎麼會這樣?
這完全不是師父描述的樣子。
“不是,不是。”君小姐忍不住連連搖頭說道。
不是?
看到她搖頭聽到她的話,在場的人都怔了怔。
什麼不是?難道不是她要找的人?真的是認錯人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夏勇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君小姐你要找的人吧。”婦人說道,雖然聲音平靜,但眼裏還是一閃而過的黯然,她上前攬住女兒的肩頭。
“不是,不是。”君小姐搖頭說道。
果然不是啊。
楊景和夏勇神情頹然。
女孩子則積攢的力氣在聽到這一句話後徹底的耗盡,她伸手捂住臉就要尖叫一聲,但有人卻比她更快。
君小姐掩麵哭起來,哭的似乎站不住,踉蹌幾步蹲下來。
“是這個,是這個嗎?”她哭著不停的說道。
是因為這個,師父才說世上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嗎?
是因為這個,師父才帶著她翻山越嶺遍尋藥材和方劑嗎?
是因為這個,師父才在手劄上留下滿頁的焦躁又絕望嗎?
那種人人都說你是神醫,你卻連自己的女兒都治不好的絕望嗎?
是因為這個,師父才為了一株藥草丟了性命嗎?
是因為這個,蹉跎在外,到死也沒能再回來。
這世上誰可悲,誰可憐,這世上誰不可悲,誰不可憐。
君小姐蹲在地上捂著臉放聲大哭。
看她這樣子,夏勇等人也顧不得失望,這哭的簡直要天塌地陷,讓人看得很心酸,那女孩子都忘記了哭叫,捂著臉有些呆呆的看著蹲在地上的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