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隻是暫時,等她回來,他就還給她。
如果她還會回來的話。
方承宇撫了撫案頭擺放的盛開的金盞玉台,這是名貴的漳州品種,在冬日的室內盛開花氣清香。
他想起有那麼一次,在浴室裏她猛地轉過身。
承宇,我想起一件事。
她說道,但後來她又咽了回去,她沒有再說。
因為不能說或者說了也沒用吧。
她要去京城,一直都想要去。
一直想去的地方一定是因為有牽掛的人或者事。
她開了醫館,她不為蒼生治病,她寧願傳授技藝給其他大夫,也不為民眾治病,一心隻專精貴,一心隻往那精貴的地方去。
方承宇提起筆。
“……太醫說懷王的病很棘手,他們都變了家產為銀票,以方便提取轉走……”
他寫到這裏又停下來。
他想寫你不要插手,但又覺得這樣說很不合理,九齡堂再有名,懷王的病情也是太醫院負責的,太醫院可不會來找一個民間大夫,還是一個名頭有些嘩眾取寵的女孩子大夫。
但是,如果她想要插手呢?
方承宇輕歎一口氣,落筆。
“……按照太醫的描述,懷王是病,原本非重病,但反複過多成為沉疾…”
筆到這句停頓下,但片刻之後帶著幾分決然又落下。
“……九齡,治病容易,治命難,你且小心…”
君小姐看完最後一行,隻覺得心裏五味雜陳。
這世上怎麼會有機敏近妖的孩子?又或者說,自己一直以為的穩妥其實在有心人眼裏是漏洞疑問雜多嗎?
她拿起信投入火盆裏,看著其慢慢的化為灰燼。
惹到陸雲旗多可怕,人人都知道,但他給她送來了方家保命的聖旨。
去接近懷王府多危險,人人都知道,但他給她打聽了病情,隻說了一句小心。
這是因你而生,所以也因你而死也不懼嗎?
這個冬天很冷,但又很暖。
冬日的皇宮裏更顯得肅穆。
嘩啦一聲脆響。
讓站在屋外廊下的太監們再次將頭低了低。
陸雲旗神情無波聽著其內傳出皇帝憤怒的嗬斥。
“…怎麼就不太好治了?不就是個風寒嗎?你們這群廢物連個風寒都治不好了嗎?頂著太醫這個名頭羞不羞啊?”
皇帝一向溫文爾雅,禮賢下士,此時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多麼的生氣和著急了。
“陛下。”江友樹的聲音從內傳來,帶著幾分疲憊,“王爺如今已經不單單是風寒了,病情反複過久,如今著實難醫。”
“反複,反複怨誰啊?還不是怨你們,一開始給他好好治,又怎麼會成了沉疾。”皇帝氣道。
“皇帝,也不能全怪大夫們。”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
這是太後。
陸雲旗依舊目視前方,聽著太後的聲音繼續。
“…小孩子本就容易得病,病了又跟大人一樣,不好吃藥,稍微好點就亂蹦亂跳,不懂事,今年冬天也冷,犯病的人多得很,咱們宮裏好幾個。”
“這些懷王府的下人們都是廢物,怎麼照顧懷王的?都問罪。”皇帝又說道。
“先別說問罪的事了,還是好好的治病吧。”太後說道,“發脾氣有什麼用,哪個大夫不想治好病人,可是有時候這病可不由人啊,皇帝你這樣就苛刻了。”
也就是說治不好不能怪罪太醫。
屋子裏響起呼啦啦跪地的聲音。
“臣有罪。”太醫們的聲音齊齊響起。
皇帝仁孝,對於太後的話自然不會辯駁,屋子裏沉默一刻,響起一聲長歎。
“你們,要記著,懷王,是先太子唯一的骨血了,你們,要盡心啊,若不然,朕有愧於先皇和太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陸雲旗自己的幻覺,當這句話落後,天地之間似乎靜謐一刻,旋即一切又恢複如常。
耳邊響起叩頭聲。
“臣等必當竭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