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三日失憶百日情,有情人終大團圓
蘇小荷隻覺得現在自己在一個夢境裏,這是一個精致而典雅的屋子,門口掛著一個大大的“何”字,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被劃掉的“傅”字。
她覺得身子很重,但是腦子卻很清醒,有兩個人正圍著她站在她的身邊,一下子戳一戳她的胳膊,一下子戳一戳她的腦袋。
“醒了嗎?”這是一個清脆的男聲。
“貌似還暈著。”這是另一個悅耳一點的女聲。
“至於嗎?隻是被書砸了一下啊!”還是之前的清脆聲音。
“不知道,看她身子這麼弱,搞不好一砸就一命嗚呼了……”這還是那個悅耳的女聲。
“啊?!她不是歸西了吧?”清脆的聲音大叫起來,“啊啊啊!我不要我的屋子裏有死人啊!”
蘇小荷心裏“咯噔”一跳,直直在心底大喊——姐姐是活的啊!
蘇小荷真怕這兩人就要把自己這麼活生生地葬了,直到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開口:“不行!你趕緊給我拿八八六十四道實驗工具來,我就不信沒一樣可以弄醒她!”
“好,試試……”
八……八八六十四道實驗工具?
蘇小荷一驚,隻覺得屁股腫得更甚了,腦袋疼得更厲害了。耳邊兩個人嘰裏呱啦的說話聲實在是太煩。其中那個聲音清脆的,還不停地在她臉上肚子上亂戳著,一邊還說著什麼要死了、怎麼架、死刑工具的話。接著蘇小荷感到有人抓起自己的手指,一片明晃晃的銀光在自己眼前迷糊地閃動,好像有人要舉起刀砍向自己……
什麼!有人要砍自己手指!!
蘇小荷尖叫地詐屍般從地麵跳起,下意識地對麵前人來了一招武術,隻聽見“砰”的一聲,麵前男子手上還舉著銀針,人卻呈八爪魚式狼狽地趴在地上。
哼!想暗算姑奶奶?!還嫩了點!
蘇小荷得意地拍拍手掌,她一腳踩在地上人的背上,剛想來個勝利者的歡呼時,卻突然發現不對勁——她竟隻穿著一身睡袍,旁邊還有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自己,接著隻聽見腳下的人大吼一聲,四周立刻出現幾個彪形大漢將自己緊緊架住。
地上的人暴跳如雷地站起來舉著扇子狠狠敲著蘇小荷的腦袋:“大膽妖孽!竟然敢打本公子!”他道,頓了頓,聲音更急了,“我是看你被書砸暈了,怕你出事想用銀針救你回來好不好?你竟然一拳把本公子打成豬頭!”他腫著半張臉,沒好氣地用扇子頂著蘇小荷的下巴。
不得不說,這男子長得真好看。蘇小荷心想著,雖然是腫了半張臉,可那雙丹鳳眼和那筆挺的鼻子,煞是有一股書香之氣,又有一股王者風範。
蘇小荷不禁有些看呆,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很好,我的書童就定你了!”他一把打開扇子故作帥氣地扇著早已淩亂的秀發,“月供三折!飯量五折!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廳堂,“哎,這個書童長得還真是不錯欸,蠻帥啊。”他還絮絮叨叨地說著,隻留下蘇小荷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誰能告訴她,這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她現在在哪裏?剛剛那個男子是誰?這個看著二十多歲的人,竟然要她當書童?他還讀書嗎?這……算是裝嫩嗎?
蘇小荷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原來是何家大宅的少爺何爾翎招書童,便學人家小姐招親拋繡球,他要拋書招書童,而她剛好路過這座何家大宅,正好被何爾翎丟下的書砸到腦袋,所以她就被何家少爺招進了屋子,成了新書童。
蘇小荷還在想著,門外便響起了之前聽到的清脆女聲:“蘇木頭!要陪公子上學堂了!”這女子叫少卿卿,是何家少爺何爾翎的貼身侍女,之前便是她和何爾翎一起研究著如何將她“救醒”的。蘇小荷連忙應聲推開門,她雖相當不滿何爾翎因為自己呆愣愣而給自己取的“蘇木頭”這個外號,可臉上卻依舊保持著職業微笑。
蘇小荷還精神抖擻地站在一旁,何爾翎卻閉著眼睛被下人慢悠悠地扶到房門口。
“蘇木頭,這麼苦悶的工作,你竟然也願意做?”何爾翎隨口問。
蘇小荷撇撇嘴,“是你莫名選了我,而不是我想做的好不好!”她沒好氣地答道,“對了,你今天要學什麼內容?”
“今天……”原本還瞌睡的何爾翎瞬間眼睛發亮,“蘇木頭!今天是我八八六十四道實驗工具中第三十三道到第四十道的實驗!”他舉起那個小箱子,一絲寒意在蘇小荷心裏飄過。
教何爾翎的先生姓唐,他的胡子已然花白。不得不說,蘇小荷覺得這唐老先生長得很是眼熟,但是用何爾翎的話來說,就是天下所有的先生都長成這樣,蘇小荷看著眼熟,代表她還有一點慧根。
唐老先生背著手,搖著腦袋和何爾翎講著詩詞:“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
唐老先生走到了屋子的後頭,何爾翎一眯眼,嘴角露出一個壞笑。
蘇小荷的猜測真的沒錯,她親眼看著何爾翎將一堆巴豆磨成粉倒進先生的茶杯裏,又將先生的尺鞭從堅硬的竹棍換成軟綿綿的布繩,接著又將唐老先生的桌椅拆鬆四腳,最後竟然還把台上的墨汁換成石灰粉。
唐老先生哪裏知道何爾翎動了手腳,他隻是往椅子上一坐,整張椅子便“啪啦”一聲鬆散在地,唐老先生“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接著台上的墨汁瓶因為震動跟著摔下,灑了老先生滿頭的石灰粉。
唐老先生滿臉愁苦的樣子:“誰幹的好事?!”他吼著,可何爾翎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般一臉驚訝:“唐老先生!”他連忙跑過去,“剛剛有個黑影跑出去欸!”
看著唐老先生丟下手中書氣呼呼地追出去。蘇小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本想讓少卿卿去勸勸他,可卻發現少卿卿竟趴在桌上睡著了。也罷了!蘇小荷撇撇嘴,坐在底下看著何爾翎在台上忙得不亦樂乎,便下意識地也跟著數著那實驗道具的號碼。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好像隻到三十九號啊,蘇小荷下意識地打了個哈欠,不得不說,昨晚認床的她真的沒怎麼睡好,現在倒是困了,她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前麵桌上又是“砰”的一聲巨響,蘇小荷驚慌地睜開眼,隻見講桌上唐老先生因為殘缺的桌椅而摔了個四腳朝天。她下意識地想上去扶先生,接著隻聽到另一聲巨響,自己竟也跟著被椅子絆倒在地。一旁何爾翎忍不住笑出聲,蘇小荷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就說怎麼何爾翎的實驗道具隻用到了三十九號,敢情這最後一號,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何爾翎將自己的衣擺釘死在椅子上,自己隻要一站起,便會被椅腳絆倒。
唐老先生看到此情景,也知道是自己被騙了,臉都氣白了!直接甩下書拂袖而去。蘇小荷驚慌失措地看著一旁的少卿卿,她一襲緊身紅衣,還是一如既往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而一旁的何爾翎,竟然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蘇木頭,下課了,收工!”
蘇小荷還坐在地上,她呆呆地看著麵前的何爾翎,視線又順著他的臉,滑到了窗外——她看到窗外的西湖水清澈如鏡,微風吹過,波瀾漣漪一小片;她看到柳樹挺拔坐落在湖邊,黃鸝叫囂著好聽的聲音在枝間竄動;她又掃回視線,定在何爾翎的身上,她看見他笑意盈盈地朝自己伸出手,那笑容雖不說多真誠,卻是好看至極。
這一切場景都好是熟悉,就像在好多年前也發生過一般,刻在了蘇小荷的心裏。
何爾翎見她還呆呆的,以為她是受傷了,臉上閃過一絲焦急:“喂!蘇木頭,你沒事吧?”
蘇小荷抿了抿嘴:“何爾翎,我突然覺得……你好眼熟。”
一絲尷尬和憂傷在何爾翎臉上滑過,何爾翎氣急敗壞地跺著腳:“喂!蘇木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嗎?”他咬咬牙,“哥哥我長得這麼帥!怎麼可能會有人和我長得像?怎麼可能讓你覺得見過!”
接著,他當著蘇小荷的麵拉著少卿卿的胳膊就往外走。蘇小荷傻愣愣地看著何爾翎的背影,心裏一邊吐槽著他的孩子氣,卻又莫名覺得心裏一暖。不得不說,這個何爾翎,就連背影,都這麼帥。
蘇小荷在心裏暗暗地笑著。
當蘇小荷回到何家時,何老夫人正生氣地數落著將何爾翎:“何爾翎,你這麼不用心讀書,以後家裏的事業,該誰來接手?”
何爾翎的耳朵裏正塞著棉花,蘇小荷看到鄙夷地撇撇嘴,可她的嘴還沒撇正,便見到何老夫人的視線朝著她滑來,接著直接把她當小雞崽一樣拎起來,跟著罵得狗血淋頭:“蘇小荷!我們何家讓你來當書童,你竟然跟著少爺一起胡鬧?”
後來蘇小荷才知道,今天的唐老先生竟是何爾翎這個月氣跑的第十九個。
何老夫人舉著細嫩的指頭往蘇小荷額頭一戳:“少爺之所以犯錯就是因為你沒有好好陪著讀書!去書房頂書三個時辰!”蘇小荷猛然瞪大眼睛,何老夫人頓了頓,想到什麼,連忙又加道,“對!要紮馬步!”
紮……馬……步……
蘇小荷倒吸一口氣,卻突然又覺得不對勁。
這“紮馬步”三個字,她怎麼覺得這麼熟悉?她分明是沒有紮過什麼馬步的呀。
晚飯時間,書房門外,涼風颼颼。眾人在旁屋吃飯吃得正香,蘇小荷卻一個人乖乖地在書房外頂著三本厚書雙手握拳屈膝紮著馬步。
不得不說,蘇小荷委屈得很,她心想這明明就是何爾翎那個家夥的錯,可竟然讓自己受罰。
蘇小荷感慨地搖搖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是她的腦袋才是搖了一下,頭頂的書便要掉下來。她連忙用手托住了書,一動不敢動,隻能鬱悶地站在那裏。
蘇小荷的雙腳很快便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她竟然再一次覺得這個場景也是很熟悉。好像曾經也有人抓著她去紮馬步,最後所有人都在吃飯,就落得她一個人在那兒紮馬步。
更關鍵的是,這種回憶,還貌似不隻一次!
蘇小荷無奈地撇撇嘴,隻覺得是自己腳麻了,跟著腦子也壞了。她在心裏咒罵著自己,接著門口便傳來細微的窸窣聲,接著門被悄悄推開,再抬眼,便見何爾翎舉著碗筷悄悄潛進書房。
“蘇小荷,你還沒吃飯吧。”何爾翎笑著看著她,蘇小荷看著他手中舉著的碗筷,心中一暖。
果然,何爾翎朝著她晃了晃手中的碗筷:“來,你繼續紮馬步,我坐在這兒吃飯陪你。”
…………
蘇小荷在想,她能不能和何爾翎說一聲,讓他去別處吃,不要在她麵前吃?
她真的覺得,這何爾翎,怎麼看都很煩。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這麼煩,她卻怎麼也不能對他討厭起來,她甚至覺得,這個何爾翎,吃飯的樣子都如此之帥……
蘇小荷想,她肯定是被罰站罰得腦子也壞了。
而之後,何爾翎是什麼時候把她頭頂的書拿下,什麼時候拉著她的手走出了院子大門,什麼時候又抓著她出了何家大門,她都不知道。
等蘇小荷遊神回來時,他們已然站在一片燈籠海洋之下。何爾翎笑嘻嘻地看著她,然後舉著火把,將所有燈籠裏麵的蠟燭都點燃。
紅色的燈籠順著風一個個飛向空中,映著黑夜裏通紅一片。蘇小荷被這個場景弄得呆愣,何爾翎的聲音跟著響起:“蘇小荷。”他道,“你可知,我曾經欠一個人一場放燈籠。”
是嗎?蘇小荷在心裏想著,不知為何,心裏默默有些疼。
何爾翎莞爾一笑,見蘇小荷的神情黯淡下來,笑臉便更大了:“快,別想了,我帶你去看一個神秘基地。”
“什麼神秘基地?”
“別廢話啦!快到午夜子時了。”何爾翎說著。
蘇小荷不解地歪了歪腦袋:“這個和午夜子時又有什麼關係?”
這一會兒,何爾翎卻沒有解釋。蘇小荷撇了撇嘴,心想著,所謂神秘基地,除了京城的那個皇宮之外,還有什麼神秘基地?
直到何爾翎帶著她到了街道的盡頭,那裏有一棵大樹,他帶著她跑到樹枝之上,透過那兒,竟可以看到一片懸崖,懸崖之下,整個西湖的夜景竟一覽無遺,尤其是萬家燈火。蘇小荷隻覺得自己像是走在了繁星之上般,如夢如幻。
原來西湖的夜晚,竟然有這麼漂亮的景色。
蘇小荷隻覺得自己心弦猛然一動。
又一次,她覺得這景色,好熟悉。
“蘇木頭!你發什麼呆?我沒讓你看夜景,讓你看山頂呢!”何爾翎果然不能開口,一開口就坑啊!!
蘇小荷沒好氣地轉過頭看著山頂——那裏黑乎乎的,毛也沒有。
蘇小荷賭氣說著:“毛也沒有!”
“你還真說對了!那裏除了毛什麼都有!”何爾翎將扇子一折,神秘地指著上麵,“你知道京城皇宮嗎?”他突然問。
蘇小荷好奇地撇過頭:“當然。”卻見何爾翎一臉凝重的樣子。
何爾翎不再說話了,蘇小荷奇怪地歪了歪腦袋,“皇宮怎麼了?”她問,何爾翎頓了頓。
沉默在兩人之間散開,此時已經快子時了,蘇小荷突然覺得好困好困。麵前何爾翎突然揚起臉,滿臉溫柔地看著她:“皇宮曾經有一個大將軍,長得非常帥,他叫傅傾聖。”他道,蘇小荷細細念著這個名字。
傅傾聖。
很好聽的名字。
嗯……還很熟悉的名字。
何爾翎的微笑更甚了:“傅傾聖,一直一直很愛很愛蘇小荷。”
蘇小荷沒反應過來地愣了愣,何爾翎臉上的微笑越發大了,他趁著蘇小荷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湊過腦袋,吻上了她的唇。
蘇小荷隻覺得“嗡”的一聲腦子一響,何爾翎的吻又輕又溫柔,卻不知道為何她的困意越發地深。
遠處打更人喊著“子時已到”的聲音越來越近,蘇小荷終於按捺不住,在何爾翎的懷裏睡著了。
何爾翎看著蘇小荷的眼神越發深沉:“蘇小荷啊蘇小荷。”他說,“明天,你要又把我忘記了,我可又該怎麼辦?”
蘇小荷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一個人抱著自己走了很長一條路,他的胳膊很有力,懷抱很溫暖,他絮絮叨叨在自己耳邊好像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然後她夢到了一個一襲金色盔甲的人騎著馬看著自己,他有一雙好看深邃的丹鳳眼,他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
這個人,蘇小荷看著好熟悉。然後夢中場景一變,變到邊疆之上,他舉著長劍刺向對麵敵軍,而她,竟然也是一身男裝,跟著舉著長劍衝向對麵。
可對方人多勢眾,蘇小荷他們怎麼努力,最終還是被團團圍住。
他們舉起弓箭,將蘇小荷與金色盔甲的人圍住,上千支箭如雨般砸向兩人。蘇小荷的眼裏,是一片鮮紅鮮血。她哭喊著金色盔甲人的名字:“傅傾聖!”
傅傾聖?
傅傾聖?
傅!傾!聖!
“傅傾聖啊!”蘇小荷尖叫地坐起,心莫名疼得連呼吸都困難,她下意識地一抹眼睛,竟然全是濕潤的。
蘇小荷笑話自己做夢都會哭:“真是太奇怪了啊。”但接著,卻發現怎麼笑,都笑不進骨子裏,“傅傾聖”這三個字,真的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