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局長關心,全縣幾千人都要局長勞心勞力的,可說是日理萬機。局長百忙中還親自來看我,我心裏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了,謝謝局長,謝謝領導們。李主任這幾天更是無微不至地關心,給組織添麻煩了。”楊滔上次在村裏接觸過李奎局長,這時卻不知道局長認不認出自己。李奎局長原本就與陳副書記關係好,隻是那天在村裏當著陳副書記的麵,楊滔沒有說什麼。
“楊滔老師,局長一聽說你的事馬上就指示,不僅要在精神上關心你,更要照顧好你的生活。局裏給一個老師包吃住,那是首開先例。可見局裏對你的重視,對人才局長一向都當作寶貝一樣愛。”李輝主任對楊滔說,卻更多地看向局長。
副局長田華的話就更親切,他對楊滔說:“工作上有什麼困難?得了大獎後有什麼打算?盡管說,局長已經表態,局裏會盡一切努力善待人才和重用人才。”說著又看錢六,“這是教育係統的典型,要大力宣傳發揮你的職能。”錢六立即表示寫篇有分量大篇幅的全麵報道。
李奎局長一直都微笑著,沒有多說話,等李輝主任和田華副局長說清意思後,才說:“楊滔老師,你這份大獎是才拿到吧。上次可一點信息都沒有透露。”李奎局長這句話說得很突兀,幾個人都沒有聽出來,隻有李奎局長與楊滔兩人知道說的是什麼意思。楊滔估計局長是記起自己在村子裏幫忙的事,知道與陳副書記有些關係。
東拉西扯地又說了一會,局領導們把要表達的意思都說了,要了解的情況也問了,房間裏的人一時就找不到新的話題。李輝主任看了兩位局領導說,“楊滔老師,你的申請局長已經表態,局裏已經當作一件工作,會在局務會裏討論,結果很快就會通知你。”
“李主任,局裏討論的是楊滔老師今後的工作,而申請的旅費,我當著小楊的麵就可先表態,局裏一定承擔。聽說縣宣傳部派人去京城,即使旅費他們支出了,我們局裏也會把這筆費用當作獎勵獎給楊滔老師。”局長突然插話,說著看向田華副局長。田副局長立即表示支持局長的決議,楊滔卻見那個叫錢六的人臉色變了變。楊滔立即表示深深的感謝,有了這句話至少旅費解決,對今後的工作變動也是一種好的征兆。從局長的話裏楊滔清楚局長的決定裏,陳副書記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在人事上最為重要的是懂味,知分寸、進退和感恩,而不是看你能力有多強,能力強是好,但用得其反也是最難收拾,甚至是領導被對手弄下台最直接最有力的因素。領導扶植一個人,起用一個人,提拔一個人,重用一個人,所看重的最顧忌的也就是看你是否懂味。楊滔雖然做的不是太好,卻也讓局長們見到溫順與馴服,那感激的表情是無法作假的,局長等領導見過的人多了,很容易分出真與假來。
接下來,人事局、政府辦、縣委辦三個地方又跑了一回,回音都是還要等待研究,人事局雖第一次進,他們也知道了這事,看來要讓縣裏知道自己獲取了第一黨報的大獎的目的已經達到。楊滔就把目標轉向管文教衛的副縣長和管文教衛的副書記,今後自己要是想跳出教育係統,必須要這兩人點頭的。廖副縣長人稱廖縣,傳聞每年教育局人事變動他都要批十幾個條子,當然這些條子的持有者,都掛上了廖縣的親緣關係,隻是不知道他哪有這麼多的親戚。副書記姓張從外縣調來的,與縣裏的人都沒有什麼太多的糾葛,據定文說副書記說著一口外地腔,平時一副待人親切樣,卻誰也沒有得到他真正的好處。
廖副縣長在小村裏與自己朝過麵,但是還有胡成紅縣長以及唐金強副縣長在,隻是楊滔也不知道廖副縣長是不是記得自己,總比毫無瓜葛的人找他要強些吧?走到縣政府,楊滔想繞開自己到過兩次的政府辦,那裏肯定有人認識自己,楊滔怕被人認出影響不好。
一個平頭百姓,要找到縣長級的領導那是非常艱難的。因為是私事,楊滔覺得不好打聽,總不能到縣政府和縣委辦公室問,副縣長和副書記在不在?
楊滔在早上八點前就到縣政府辦公大樓,在樓前分布圖處找到廖縣的辦公點,四樓的第三間。楊滔見上班的人漸漸多了,忙走到四樓去,他怕政府辦的人看見他而被認出。到四樓,楊滔覺得一直守在廖副縣長辦公室前也不是個事,就在走廊裏來回地走走停停。看一些掛著的製度、新的法令、值日表等打發時間。自以為這樣,不被人察覺而看在眼裏。卻不知,一個陌生麵孔到哪個單位都同樣地一下就被人分辨出來。政府機構前來辦事的人多,要是來辦事的,就不會像楊滔那樣在走廊裏晃,而是直接走到辦公室裏。
直到上午十點半,楊滔還不見廖副縣長到辦公室來,楊滔想逃跑的心思已經有過很多回了,卻又因時間太緊,必須在三天內找到廖副縣長,才鼓起勁堅持等著。眼看就要中午了,廖副縣長是沒有來上班還是外出開會,楊滔覺得要問問。
四樓的小間辦公室不多隻有六七間,都是縣裏高級別的領導辦公室。都不開門,楊滔觀察了一上午見有兩間辦公室裏有人在裏麵辦公,其他的都沒有人。進辦公室裏去問,楊滔無論如何是鼓不起這勇氣,何況自己一問必然引發別人的注意,弄不好就會起著反作用。自己對這些關係處理不是很在行,卻也聽定文和李奉唯他們談論過。
侯門深似海。楊滔突然想起這句話,找一個副縣長都那麼難,何況侯門?十一點時,有個人從三樓上來,楊滔認得是政府辦公室裏的人,那人也見了他。楊滔見躲不過,就幹脆向他打聽廖副縣長的去向。
“問副縣長做什麼?”那人說了後才想起來楊滔是誰,“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得獎的老師。你想找廖縣?”
“嗯。”楊滔頓時有些拘謹。
“你很不錯啊,得那麼高級別的獎。廖縣今天到地區去了,明天上午回來。明天下午要到教育局去,你到時去教育局找他應該找得到。”
楊滔忙道了謝,那人隨即輕聲交待,要楊滔別說是他透露領導的行蹤。楊滔忙表明自己知道這些分寸,再一次說了感謝。
楊滔見時間充裕就回了都良一趟,與六中的米校長說了自己要請假去京城領獎的事。不想米校長已經知道楊滔得到大獎,見楊滔時態度和以前截然不同,很熱情很主動地對楊滔示好。楊滔當然不能太計較,和米校長關係突然轉變,雖然突兀卻也是好事。
第二天下午,楊滔就到下午在教育局門口候著。到三點時一小車直接開進教育局裏,楊滔估計應該是廖副縣長到了。從大門口外快速衝進院子裏,車門開後下來一個高瘦謝頂的。楊滔就走上前,“廖縣長,您好。”
“嗯。”廖副縣長可能以為楊滔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員,漠然地應了聲。
“廖縣長,我有個事要向您彙報。”楊滔把自己準備的資料遞給廖副縣長。副縣長隨手接了,卻沒有看楊滔。廖副縣長的漠然表情,楊滔知道他是忘記了那天的承諾。楊滔對廖副縣長理解,就像楊滔自己對所教班級的學生,大半年都還認不出幾個來一樣。作為副縣長,每天麵對的人很多,哪會記住?
楊滔卻不知道要怎樣讓廖副縣長記起自己,一時也無奈。教育局裏的人聽到車的聲音,已經走出來到院子接廖副縣長。李奎局長從辦公室裏出來迎接廖縣,見楊滔站在廖副縣長身邊,局長的臉就沉下來。廖副縣長見教育局的人才出來,知道楊滔不是工作人員,就把材料退給楊滔。“怎麼回事?”廖副縣長說著看向與他一起下車的年輕人。
“縣長,這是我的一份私人材料,想請您看看。”楊滔沒有接退回的資料,李局長已經走到身邊,表情燦然地迎接廖副縣長。廖副縣長扭身把手裏的材料,遞給隨他一起的年輕人。
“我現在有事。”廖副縣長說了一句,把楊滔丟在那裏隨教育局領導進了辦公樓。
“小楊,你與廖縣長蠻熟悉啊。”教育局辦公室王龍副主任說,他在幾人進了辦公樓後,留下來。楊滔不知道,王龍是不是想看住自己。
“主任您去忙。”楊滔回避王龍主任的問題。
走出教育局,楊滔想到雖然見到了廖副縣長資料也給了,卻沒有說一句話,離自己的目標遠著。覺得要跟副縣長說清楚說到位,那得再見見廖副縣長。
楊滔在教育局外等了兩個小時,還沒有見人出來。想到假如廖副縣長出來,也會坐在車裏,自己還能攔下他的車?要想堵住廖縣,還得在他上車前。楊滔想著,走進教育局裏在院子裏的樹陰下坐等。
果然廖副縣長從辦公大樓出來直接走向小車,李局長緊跟其後,看樣子他們會一起坐車走。楊滔聽到說話聲,就迎了上去。“廖縣長。”楊滔隔著幾米遠就喊。廖副縣長和教育局的領導都看向楊滔,那群人的步子並沒有慢下來,而教育局辦公室的王龍主任和田華副局長,見了楊滔從人群中奔過來,迎住楊滔。
“廖縣長。”
楊滔又喊了聲,卻被副局長和主任兩人把他隔住,廖副縣長對喊聲恍如未覺,鑽進車裏。楊滔看這情形,知道自己再衝上前是沒有用的,強行堵車隻能激怒對方,在教育局領導麵前,也會把自己推向對立麵。
“田局、王主任,你們好啊。”楊滔忙對身前的兩領導,擺出恭敬的姿態。
“小楊有什麼事嗎?”王主任與楊滔打了幾次交道,要熟悉些。
“沒有事,就想問問主任,我的事局領導研究得怎樣了。白天又怕打攪領導們的工作,所以我在這裏等。”楊滔裝得很無辜。副局長與主任也看得出楊滔想找廖副縣長,大家都是明白人,楊滔這樣一說,雙方避開衝突那已經是最好了。
“你的事,局長不是已經答應了嗎?對領導可要有信心,明天你到局裏來辦理。”田華副局長說。
“謝謝,謝謝領導的關心。”廖副縣長的車,已經出了教育局的院子,消失在街道裏。副局長與主任不再理會楊滔說什麼,出了教育局,攔了輛的士走了。
楊滔看著遠去的車尾,心中有些不甘。覺得見廖副縣長就這結果太讓人難以接受,當然也更清醒地意識到,還要是找陳副書記,隻憑自己得到的這大獎,領導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難怪李奉唯說要自己好好地披上老虎皮。楊滔想了想,決定給廖副縣長發個短信。在短信裏粗略地說了自己的情況和要求,請求廖副縣長幫忙。楊滔想加一句,陳書記要我向你問好,編好了,想想還是刪去。
天已經黑下來,新建路一向人不多,街道兩邊的路燈白亮卻不刺眼,很適合楊滔此時的心境。要到幸福路,才會霓虹燈閃耀,那裏才是熱鬧的中心街。楊滔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想給朋友們打電話,走到幸福路時,卻意外地遇上了老同學曲揚。
曲揚與楊滔在高中時就是好朋友無話不談,然而兩人的個性卻大不一樣。曲揚是那種執著剛強,寧折不彎認死理的人,對朋友卻很熱情。曲揚是縣城人卻一直住在四中,很少在縣城出現的。
“曲揚?你怎麼也在縣城?”楊滔見到曲揚很意外地說。
“那你怎麼也在縣城?不用上課啊。我是為學校的事來的。”曲揚是四中的教導副主任,是個又苦又累還不討好的活。“曲揚,我得了個大獎,要到京城去領獎。”說著把包裏的資料給曲揚看,曲揚很替楊滔高興。曲揚的話少,在楊滔肩上拍了拍說,“楊滔,你可是我們同學裏,文筆最好的。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有什麼打算?先到京城領了獎,回來再說。不過,我找了縣裏的幾個領導,他們都答應幫忙。”楊滔也說不清自己怎麼會這樣跟曲揚說。
與曲揚告別後,回到教育賓館,楊滔才見手機裏有一條短信。打開看,是廖副縣長的回複。楊滔心中後悔,不該到街上去逛錯過與廖副縣長說話的時機,想著要打電話去卻已經半夜了。廖副縣長的回複中,提到楊滔的大獎,鼓勵楊滔繼續努力上到新的台階。楊滔查看信息時間,是與曲揚在街上說話的當口,想了一會還是決定不打這電話。現在什麼都不能落到實處,等領了獎回來再說。
第二天,楊滔去找副書記,副書記卻沒有在鳳城,楊滔已經吸取經驗,到縣委就先問不再啞等著。沒有找到,楊滔也沒有什麼受挫感,決定性的時候畢竟沒有到。知道副書記不在楊滔就去找定文,在宣傳部辦公室裏,定文把縣宣傳部決定派老餘和楊滔去京城領獎的消息告訴了楊滔。老餘四十多歲,在攝影宣傳方麵有不錯的造詣,得過一些獎,刊登過不少作品。定文要楊滔與老餘多做溝通,話語裏有股失落,去京城玩的機會就這樣給丟了,楊滔很理解定文的心情。
九月二十日,楊滔上午到教育局領車旅預支,辦公室王主任熱情不減,帶著楊滔到計財股領了錢。王主任不忘叮囑,要楊滔記住局領導的關心和對人才的重視。下午,到縣宣傳部見老餘,定文給楊滔引見。老餘看上去有種落魄感,精神不旺,印象裏無法把眼前的老餘,與發表作品聯係在一起。隻是老餘眼神裏,偶爾有種看透後的寬容,讓楊滔體會到人與相貌並沒有必然性。老餘見楊滔後還算熱情,說了兩句客套話,老餘把出發時間定了,約好會合點就走了。
第二天,老餘準點到彙合地與楊滔碰頭。一路上兩人過得平淡,沒有太多的溝通。楊滔卻記著定文的話,一直留心著老餘。九月二十三日,在京城領了獎楊滔想著趕回縣城,拿那本燙金的榮譽證書,到縣裏去敲開各扇大門。老餘卻特地要楊滔留三天,到京城各處遊覽看看京城的景區體會京城的文化,每天拍攝了不少的照片。
一路相處楊滔對老餘的看法,也有了很多改觀。老餘看透情世,摸準場麵上的潛規則。按老餘的說法,有機會因公旅遊那就要用足,你不用沒有人把你當好人,反說你是個不上道的,把你劃在群體之外。楊滔自然知道老餘說得在理,安下心在京城陪老餘觀光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