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正午時分,室外一息風都沒有,院內積年的大柳樹的柳條兒也是紋絲不動,倒是隱藏在柳樹上的知了兒叫個不停,叫的人心煩不已。
丁沫語在床上躺的口幹舌燥,多希望此時能有一口水喝,偏生此刻她渾身虛弱的緊,隻覺得一絲兒力氣都使不出來,更別提下床去倒杯茶水喝喝了。
“興朗……興朗……給我倒口水喝吧……興朗……我好口渴……”
丁沫語努力抬高音調的呼喚了自家相公多次,然而不大的小院內卻沒有任何人搭理她,似乎家中除了她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在了。
丁沫語又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時辰,實在是受不了渴了,便強撐著身子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順手拿過倚放在床頭的粗木棍當做拐杖,慢騰騰的挪到了屋內破舊的四方桌旁,立時無力的跌坐在了長條凳上。
她費力的喘了幾口大氣,才有力氣伸手去拿桌上摔斷了手把的茶壺,也顧不上再拿杯子了,她直接雙手捧著茶壺就對著自己的嘴巴倒了下去。然而壺內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她設想中的茶水在。
她的雙手一下子沒了力氣,本就破損的茶壺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家裏就這一個茶壺了,興朗要是知道我摔碎了茶壺,非得……非得……”
想起司馬哲興怒火之下毒打她時的狠辣,丁沫語一時恐懼的說不出話來,突然雙手捂臉,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從她的眼中落下,從她的手指縫隙裏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地上,濺起了點點浮塵。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淪落到現如今這個地步?
她不明白,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難道隻因為她愛錯了人嗎?她是崔縣商戶丁家的大小姐,丁家雖沒有萬貫家財,但單從家資而言,丁家在崔縣也是排的上號的富貴人家,她身為丁家老爺丁卓一的嫡長女,從小受盡萬千寵愛,即使是在她母親因小產身體日漸虛弱過世後,從小妾被扶正的後母冉氏對她也是有求必應,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女丁媛和丁功偉還好。
從小她便是錦衣玉食,從小她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她便是父親母親的掌上明珠,從小她身邊便有無數個丫鬟伺候著,為什麼現如今卻淒涼到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興朗……她摯愛的人,她今生今世認定非他不嫁的人,那個讓她不惜拋棄已有婚約,狠心的讓庶妹代嫁,而自己卻寧死也要嫁的人,那個發誓會一輩子對她好的人現在在哪裏?
她今年不過才十八歲而已,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光,然而她卻虛弱的愰似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太一般,臉色蒼白唇色發青,就連原本保養得宜的一頭烏發都有不少已經泛白了,少許的黑發也幹枯的宛如曬了十數個烈陽的稻草。
此時的她哪裏還像個女子?倒更多的像是個老妖怪了。
丁沫語小聲的啜泣良久,也知道即使自己現在渴死,也不會有人來給她送水喝,一切都隻能靠自己。窘迫到現如今這個地步,她早已經將所有的嫁妝和私房錢供興朗花銷了,如今她渾身上下連條帕子都找不出來,隻能簡單的拿衣袖擦擦眼睛。
她再度拿上粗木棍,緩緩的往門外挪去,隻希望自己能撐到廚房,好舀一勺涼水喝喝,也能解解渴,免得她堂堂丁家大小姐真的被活活渴死,那可真要成天下一大奇聞了。
剛剛出了屋子,還沒有走多遠,她就聽到西廂內似乎有人在說話。
“興朗……興朗……是你在嗎?”
沒有人搭理她,然而西廂內的笑鬧聲卻越發的大了,顯然就是故意讓她聽到的。
丁沫語下意識的皺緊眉頭,好奇心暫時戰勝了口渴,她拄著粗木棍緩緩的往西廂走去。越是往西廂靠近,她的心底越漸冒出一個聲音,且越來越清晰。
不要去,不要靠近西廂,不然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本是無風的小院內突然刮起了一陣幾乎能遮天蔽日的狂風,那風大的似乎要把她吹走,似乎要阻止她去西廂探個究竟。然而她還是硬撐著走到了西廂的門口,西廂的房門沒關,她即便隻是站在門口,也一眼就能看透整個房門內的人事物。
她那帥氣俊朗讓她不惜違逆父親的意思、讓她用性命做賭注非他不嫁的相公司馬哲興此時正跟她的妹妹在一起,甜蜜的說著情話。
“媛兒,你實在是太美了,讓我越來越愛你。要是當初我娶的是你多好,也好過那個活死人,什麼都不懂。”
女子嬌媚甜膩的聲音隨後響起。
“興朗……好歹她是我姐姐,你可不能這樣說她……”
一語未罷,女子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放肆的尖銳笑聲幾乎能刺破她的耳膜。
丁沫語雙眸瞪大宛如銅鈴,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不不不不……不可以……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