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滑實有力,隻是一會兒功夫,脈象便又沉虛中澀,鬱歡從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一般來說,醫者脈診,都能診出個大概來,隻是這回,她實是驚訝且無措。
因著鬱歡戴了半麵幕,眾人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隻從她越抿越緊的雙唇感受到,情況不太樂觀。
卻是葛天化先開了口:“此病是數症齊發,外在症狀像極中風,卻無痰涎壅盛,脈象雜亂無章,始終切不得要處,似是傷寒熱病症後,又有舌強直,而且,宣城公的眼睛竟然閉不上......”
葛天化所說,鬱歡也都診了出來,隻是,世上真有如此怪異之症?
鬱歡看了看葛天化,發現他說話時不慌不忙,眸光平和自然,絲毫沒有懼意,又看了看拓跋燾,卻見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失了往日冰寒,竟滿是擔憂期翼,還有微不可見的疚責。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拓跋燾。
這樣的拓跋燾,好似脆弱的草莖,隻輕輕一折,便能將他的風華毀於風中,踏入泥土。隻是她知道,他的根在地底,一時的摧殘並不代表什麼,反而,會讓他愈挫愈強,任誰也折不斷,掰不彎。
她不由自嘲一笑,斂了神色,平靜地對著眾人說道:“恕無歡無能為力。”
葛天化並不驚訝,李亮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拘謹不安地動了動唇,卻終沒有張開。
隻有拓跋燾,眸子突然間便黯淡下去,垂首看地,似乎在想著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想,沉默地輕淺地呼吸,一時間,室內靜若死穀,不聞人聲。
他抬首看向葛天化,葛天化搖了搖頭,他無奈地再次沉默。
忽然,他再次抬眸,目光殷切,對著鬱歡,低聲道:“他那樣睜著眼睛,想必極為不舒服,能不能......能不能讓他,沒有痛苦地......”
他最終沒有說出那個字來,鬱歡卻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心裏不由奇怪,車路頭不是救了拓跋嗣的麼,怎麼和拓跋燾的關係,親密如此?竟讓他如此在意?
她突然間便有些酸酸的,不知是為自己,還是拓跋燾,她從來不知,拓跋燾竟也是如此重情重義,好似她從來沒有了解過他,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始終橫亙在自己心頭,成了那根沒肉的刺。
她並沒有說話,又上前切了一回脈,仔細看了症狀,便連足底,都沒有放過。
隱隱有些想法,隻不知是對還是錯,一時拿捏不準,望向葛天化。
而此時的葛天化,有些征仲,微微垂眸,卻讓鬱歡看見他眼底的那抹墨藍深了一些,她腦中嗡地一聲,想起葛天化的眼睛中了陳伯的線藍之毒,恐怕此時正要發作。
一時顧不得其他,拉了葛天化的袍袖,退至外室,聲音幾不可聞:“你的毒......”
葛天化先是被她的動作驚得沒了反應,木木地被她拉出來,見她隻是擔心自己的毒發,便輕輕一笑,道:“無妨,小酒聽了你的話,每日裏藥食不斷,居然往後推了兩個時辰才會發作,因此我才會想到讓你來幫著看看宣城公的病。”
鬱歡一聽,才知是葛天化薦了自己來看診,僵了僵,隨即正色道:“不知葛大醫聽沒聽說過毒熱相攻的說法?”
葛天化看著她的目光充滿疑問,緩緩搖了搖頭。
鬱歡繼續說道:“將毒蠍梢、鬼箭羽、鯪鯉甲、露蜂房、野葛根入薄荷和生油起煎,服下,如果半個時辰內能承受,諸病可過,如果半個時辰內承受不得,便會......”
葛天化了然,頓了頓,才道:“此事還需殿下作決斷。”
鬱歡自然清楚,便跟在葛天化的身後,又走進內室,見李亮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拓跋燾卻是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她故意和李亮問了一聲,見拓跋燾抬起頭來,才鄭重其事道:“殿下,無歡適才和葛大醫問了一回,想起醫書野史裏,提到過一個‘鬼方’,宣城公此症,不若用此方試試,或許能有轉機,隻是......”
她故意停住不說,拓跋燾已接了她的話,問道:“隻是什麼?”
“隻是,既稱‘鬼方’,便意味著此方凶險萬分,如果好則大好,如果不好,必死。”
拓跋燾向來剛毅的臉上,陰睛不定,遲遲未決,一直盯著帳內的車路頭在看,待看見車路頭的瞪著的眼睛混沌不清時,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不管應驗與否,總要試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