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宴別(2 / 2)

宋使口中飲著乳酒,耳中聽著《代歌》,實在是痛苦非常,若不是顧及兩國顏麵,又豈能端坐如常?便是遊真這樣的性子,也受不得滿耳朵的嘰哩呱啦,忙運氣入定,聲音果然小了許多。

待《代歌》唱罷,拓跋嗣方端起酒樽來,高聲道:“宋使遠來,朕之幸甚!卻不想隻短短數日,又要別去,朕深知酣宴一罷,又要相期,借美酒一樽,祈願魏宋兩國共述恩榮,永無交兵!”

“本使所持宋國榮仗來使,風土人情盡入眼底,惜前晉之不祚,歎貴國之榮華,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鬱歡一聽宋使此語,心中暗道不好,這人竟當殿提起前晉來,分明是想說魏國之土地原是他們所居,如此挑畔,不知拓跋嗣一眾魏人作何反應。

想到這裏,忙將目光投向拓跋嗣,又瞥了幾眼往殿下群臣,拓跋嗣倒是慢悠悠飲著酒,沒有異常,倒是階下不遠處的拓跋丕怒目相視,眼見要爆發。

宋使說到這裏,卻是話鋒一轉,高舉酒樽道:“陛下所說,亦是本使所想,唯願宋魏兩國共述恩榮,永無交兵!”

一句話,便使得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眾人亦舉杯同和,一時杯盞相錯,其樂融融。

一飲既罷,宋使卻不落座,微微一笑,看向距離皇帝最近的榻幾處,道:“本使想請教大皇子殿下,剛才殿中伎樂所唱為何曲?”

拓跋燾微冷的眸子一窄,站起身來,朗聲頌道:“此為我鮮卑《代歌》,上述祖宗開基所由,下敘君臣廢興之跡,當為皇魏史詩也!”

宋使聽後,卻是捋著短須,微闔雙目道:“哦,是這樣,難怪本使聽不懂。本使別前,本想見識一下貴國伎樂之盛,原來貴國隻有此等雄歌大曲,也罷,能聽著也是好的!”

說著,他坐了下去,卻讓拓跋燾臉色一僵,鬱歡第一次見到拓跋燾當眾變色,遂不免有些擔心。前世裏,拓跋燾就是個有一說一的人,他不惹別人即可,別人若惹了他,下場可是淒慘。如今這宋使既給了他難堪,以他的性子,如何會讓宋使好過?

拓跋燾卻是沒有朝著鬱歡預料中那般行事,他壓著心火,臉上怒氣轉瞬即逝,雙掌一扣,拍了幾下,大殿側方頓起笛箏之聲,飄渺悠揚,煞是悅耳。中有女聲隱隱傳出:“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鑫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和著歌聲,大殿中央嫋娜而來數名舞姬,竟是跳的異域之舞。

無數人的眼前為之一亮,宋使征在榻幾之上,不知是被眼前美女所惑,還是被殿側美樂所牽,竟是忘了舉杯,便是許多魏臣,亦沉醉其中,不願回神。

待到曲終人散,拓跋燾清冷的聲音才回蕩於殿內,驚得宋使忙忙斂色垂眉:“不知此曲此舞,可還入得宋使之耳目?”

宋使有些難堪,沒想到胡族之人,竟也懂得欣賞這些,且並不差於宋國,隻得道了一句:“妙曲好舞,實是賞心悅目也!”

“既然妙極,便請宋使說說剛才歌伎所詠為何,可好?”拓跋燾唇角勾出一抹不屑,輕笑道。

宋使光顧著看美人,哪還記得剛才所詠之曲,身後遊真附耳過去,低低道:“是曹子建的《美女篇》!”

宋使依言答道,卻冷汗潸潸,暗罵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料拓跋燾並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緩緩退回到榻幾之上,令得宋使稍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鬆完,又聽拓跋建捏杯笑道:“聽說宋使在國士人,成天薄酒空談,而且都是褒衣闊帶,迂誕浮華,膚脆骨柔,不堪行步。更有意思的是,本皇子昔日曾聽得一句俗語:造屋不知楣橫兌(加木字旁)豎,種田不知稷早黍遲,好像說得就是你們那邊的人罷?既是如此,本皇子倒是很好奇,不知貴國之人究竟以何為食,且如何具馬行路,難不成出進都要車輦扶送,住的卻是茅草窩棚?”

拓跋健話音剛落,殿內數百人哄然大笑,宋使一口酒噎在喉中辛辣無比,嗆咳得涕淚交流,窘態畢出,便連一向吊兒郎當的遊真,也勃然變色,怒容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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