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便為“入畫”之事。
當然,這些眾口相傳的民間傳說,大抵荒誕不經,來源不明,其中多有不通之理,一笑置之而已。
再說醒言、雪宜。大約過了兩月有餘的神仙歲月,也不知是否心血來潮,醒言靜極思動,忽然又想起饒州城中的繁華熱鬧。於是這天一早醒來,正看到雪宜在那窗前對鏡梳妝,便對著那窈窕的背影,提議今日不妨去饒州城中走一遭,看看熱鬧也好。
夫君提議,雪宜自然毫無異議,趕緊上好雙髻,薄施了水粉,便回過頭來幫醒言起床梳洗。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二人便雙雙禦雲,從馬蹄山蒼翠晨巒中攜手而過,落到饒州城近郊的驛路上,向那饒州城池慢慢而行。
說來也奇,今日這饒州東郊驛路兩旁的柳樹上,喜鵲出奇得多。一路行時,隻看見它們在枝丫上撲騰跳躍,叫個不停。聽到這麼多喜鵲歡鳴,雪宜便十分高興,跟醒言說,說不定今天會有什麼喜事。聽她認真之言,醒言卻隻顧跟她說笑,說什麼隻要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喜,喜鵲叫不叫都沒什麼關係。
小兩口這般說說笑笑,不多久便走進饒州城。這時日上三竿,正是饒州的早市,闊別了多日的饒州城還是這麼熱鬧,從城東菜市路過時,人來人往,接踵摩肩,往往醒言要護著雪宜,硬擠著才能從人縫中通過。
而這樣的早市,又是聲色味俱全,四鄉八裏的農戶商販彙集到城中,從街市擠過時,隻聽得各種腔調口音的叫賣此起彼伏,討價還價的聲音,油炸早點的聲音,商販爭吵的聲音,女人打小孩的聲音,驢嘶馬鳴的聲音,狗咬雞叫的聲音,此起彼伏,吵成了一團。滿天爭吵的喧囂聲裏,又飄來各種味道,油條的焦香,蔬菜的清香,鹵味的鹹香,水產的腥香,人們的汗香,種種的味道在空中彌漫,混雜著街市的煙塵氣,攪成一團,一股腦兒衝來!
對這樣五味雜陳的市井煙塵味,醒言不閃不避,反而貪婪地使勁嗅吸。這熟悉的味是這般奇特,可以讓他一瞬間便憶起往昔,憶起在這樣味道中發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那時候,雖然和這味道一樣,酸甜苦辣並集,但經過歲月的調和,卻能混合成一種獨特的風味,每當自己想來時,便欣然微笑,有會於心。這樣的心意,無法言傳,隻能攥緊身旁女孩的玉手,默默地穿過市集。
擠過熱鬧的東集,便來到人流相對稀疏的中街。在那兒,醒言陪著雪宜挑了幾件衣服,買了幾件首飾,還送給她一隻五彩繽紛的折紙風車。當拿到玩具風車,一貫清幽柔靜的梅靈少有地玩心大起,杏口微張,呼呼地吹著風車,一見到它應聲轉動,便喜笑顏開,囅然開頤。輕易不動笑的梅靈偶爾這般開顏,便煥發出萬種風情,讓在一旁的堂主怦然心動,直望著她的如花笑靨一刻也不想挪移。
看得一時,正當醒言忽然生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是好色之徒時,忽然有幾個頑童從身邊奔過,聽他們一邊跑一邊叫嚷著:
“看馬戲囉!看馬戲囉!”歡叫聲裏,小童們一溜煙地跑向城西,跑過街角,轉眼消失無蹤。“馬戲?”
醒言琢磨了一下小童的叫嚷,忽然來了興趣,便略拭嘴邊垂涎,拉上雪宜,往城西揚長而行。
這時候,他和雪宜還沒意識到,今日此行將會給他們帶來何樣的驚喜!
卻說醒言,拉著雪宜轉過四五個街角,穿過七八條弄堂,約摸小半個時辰,便走近那西街的校軍廣場。雖然這兒叫校軍場,醒言深知,那些饒州的軍爺們一月也不會操練幾回,平時沒事時,這兒便是各種馬戲雜耍最好的台場。北麵那張麻石壘成的點將台,更是一直拿竹竿張著一塊幕布,上麵用油彩畫著假山園林,隻有刮風下雨或者老爺們真來點兵時才會撤下,平時看了,儼然就是個專用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