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她便有些自責:
“其實這孩子真不錯,正能降順大丫頭。我何苦演得如此過火?真是作繭自縛!”
“咳……”正當西王母心中懊悔之時,卻不防那剛自愣怔的少年,突然輕咳了一聲。王母一聽,趕忙說道:“醒言啊——莫不是你見剛才太血腥心中不忍?若如此,我們不比也罷。我們——”西王母“再從長計議”這幾字還未出口,便忽聽得張醒言說道:“王母在上,請恕小子無禮,這便鬥膽一試了!”
話音未落,這按劍而立的新晉神君便突然拔劍,人劍合一,如平地卷起一道狂飆,裹挾著無數電光星芒,朝那近在咫尺的王母擊去!
“啊!”這樣暴起發難,在場卻有兩人同時一驚!
而乍見得如此凶險攻勢,西王母倒吸一口冷氣,轉瞬之後她心中卻是一陣輕鬆。
“亦癡哉……”麵對眼前勢如破竹的劍鋒,雖然隻是咫尺的距離,裹挾著無窮的靈機,但對西天的眾神之長來說,卻有充足的時間。就如剛才對付那迅猛無儔的“大鵬明王”一樣,西王母隻不過又輕輕點足,眼前那奮勇向前的少年便冰消瓦解!
先是手吧,雙臂忽然從中斷落,帶著神劍的手臂滾落一旁。然後便是雙足,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斷離。倏忽之間,又是一股無名離火從身下燃起,一直向上焚殛!
骨肉支離、烈火焚身之時,剛剛榮任昆侖神君的少年,經曆了所有真正斷手斷足火焚焰灼的痛苦,卻在那橫飛的血水吞吐的火焰中,仍是一臉狠厲不屈的表情。致命的痛楚,常常比死更痛苦,但此時他卻咬著牙,用僅存的一點神智向前飛撲。
最後,當終於撲到離王母隻有幾分幾毫之時,在一縷嫋嫋的青煙中,那鮮活無比的生命終於徹底消失,之後被一絲橫過的天風一吹,便煙消雲散,留不下一點痕跡……此時,忽然有人淚流滿麵……
不提天上,再敘人間。
二月末的羅浮山,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雖然是四季長春的洞天福地,也能感受到那天地之間冬去春來的陽和之氣。於是樹發鮮芽,花吐嫩蕊,仿佛隻是在一夜之間,那蒼鬱青蔥的羅浮群山中便爆發出許多燦爛的花色,淡白,淺紅,嫩黃,鮮藍,一蓬蓬一簇簇點綴在青山碧嶺之間,讓那原本書生青綢一樣的羅浮山,轉眼變成一塊小姑娘的花巾,絢爛斑駁,煥發著無比蓬勃的青春氣息。
而二月的春雨,說來就來。剛剛明爛的陽光還點亮無數鮮豔的山色,轉眼便是雲蒸霧合,煙雨淅瀝。頓時那無窮的山色,便被春雨掩藏在一層朦朧的輕紗之後,應了“溟濛小雨來無際,雲與青山淡不分”那句。這時那朦朧淡泊的群山危嶺深處,那座千鳥石崖久空的石居屋簷下,燕巢邊的新泥也被煙雨染上好幾分濕重的水跡。“燕子巢邊泥帶水,鵓鳩聲裏雨如煙”,這二月初春的羅浮山啊,動輒都是詩句。
再說這燕巢新據的羅浮山千鳥崖,自然坐落著最近幾年中聲名鵲起的上清四海堂。不過自逢劇變,石堂重修之後,那堂中之人便相繼離去,此後這不乏生機的清幽石堂石崖,便顯得頗為寂寞。平日裏,除了偶有上清道人前來石居中打掃,這千鳥崖上便鮮有人跡。而少了往日那四海堂中溫婉女子的辛勤修剪,這千鳥崖石坪外的青草綠蔓便漸漸占領了石屋主人的領地,往日光潔幹淨的石坪,現在一片萋萋雜草,中間飛舞著細小的蛾蟲,越發顯得這四海堂的落寞。
話說這一日,這寂靜的千鳥崖前,在那煙籠空翠、人跡罕至的蜿蜒山道上,卻遠遠走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