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若有所思的少年,順口答得一句,卻沒發現旁邊少女神色忽有些慌亂,便似說錯話說漏嘴一般。
醒言此時想的,卻是從居盈那句“溺江”之言中,聯想起自己所會的幾種法術。此時他才發覺,“冰心結”、“水無痕”、“辟水咒”、“瞬水訣”,雖然也似不少,但此時卻都派不上用場,而那個屢助自己渡過難關的太華流水,現在又起了些變化。
自上次突出身外強行煉化那個九嬰妖魂之後,不知是因囫圇吞棗,還是妖魂法力過於龐大,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還沒將它徹底煉化。現在運轉道力時,那脈原本無色無形的清溪水,卻似變成一道寒冰流,雖然能助得自己不懼身周的寒氣,卻不能助得旁人禦寒——剛才將太華道力流轉掌上,一觸到居盈,卻讓她呼冷不已!“照這樣看來,以後若離得近,也不必勞煩‘冰心結’了。還是時日短了,來不及煉化。”
“唉,早知今日,無論如何我也得學會小瓊肜的放火術了!”一想到這個“火”字,醒言心裏卻突然一動,伸手便朝袖中摸去。這一摸索,頓時便讓意興蕭疏的少年如抓救命稻草:“天助我也!這下又可多撐不少辰光!”
原來,他發現自己衣袖倒袋中,恰攜著火鐮荷包!現在這冰窟之中,寒意四溢。身上的衣物,根本就無禦寒之用,若是點著生火,反倒可以再拖延一些時候。
找到緩解之法之後,醒言趕緊將居盈扶到一旁,然後便脫下自己外罩的道袍,使勁摔擰幾下,之後取出荷包裏的艾絨,緊覆在火石上,彎腰躬背,將這些取火之物護在身下,然後用火鐮在火石上迅速擦擊。
隻一下,便聽“噝啦”一聲,幾點耀眼的火花從火石邊緣躥出,正將緊挨的艾絨瞬時點燃!
一見艾絨燃著,醒言趕緊將它湊到自己的布衣上——謝天謝地!幸好這古怪法寶裏麵的雪花,似乎隻具六出之形,並不能真正融化為水。因此,現在他很容易就將道袍點著。“哈哈,那家周記雜貨鋪老板,果然沒蒙我,這火鐮果真物美價廉!”瞧著手中越燃越旺的道袍,醒言打定主意,今日若能脫離災厄,以後四海堂中所有日常用品,隻要周掌櫃家有,便不去第二家買!隻不過,欣喜之餘,少年卻又有些懊惱:“早知道,我今日就該多穿幾層棉襖!”看手中布袍已經燃起了勢,醒言便抬起頭,準備招呼那位渾身冷戰的少女過來取暖。隻是,展眼看去,卻發現居盈正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直到看見居盈古怪表情,一直光顧著高興的四海堂主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隻穿著上下兩件內裏襯衣,自己這胳膊大腿,此刻竟都在姑娘麵前光溜著!一察覺到這般窘態,從沒這樣失態的少年立即手足無措,紅著臉便要跟少女賠不是。卻聽對麵少女說道:“醒言,你這樣,不怕自己凍著麼?”
一聽她這滿懷關切的懇切話語,隻著單薄內衣的四海堂主這才放下心來,略帶些尷尬地招呼道:
“不怕,我有練功。居盈你快過來取暖。”“嗯。”
扶在冰牆旁的少女,聞言便嫋嫋走過來,和光著膀子的少年一起,圍著地下這堆衣物燃成的篝火取暖。
映著明亮的火光,原本臉色蒼白的少女,這時又重泛起些鮮豔的血色。隻是……“瓊肜她們咋還不來找我們?”看著眼前這堆轉眼就將燃盡的篝火,醒言心下不禁又有些焦急起來。看著眼前麵色與雪花一樣素白的少女,情急之際,又怪道起自己道袍來:“這袍服看起來寬大,卻恁不經燒!”他卻忘了,平日自己還常常誇擅事堂發給的這袍子,穿起來既輕便又爽滑!眼前火堆轉眼即盡,於是過得一陣,醒言上身已是精赤。過不得片刻,他的上著襯衣,轉眼又化成一堆灰燼。望著少女不住顫抖的嬌軀,現在身上隻著片縷的少年堂主,故作誇張地喃喃道:“這,這已是我的極限了……”
“醒言。”正胡言亂語時,忽聽對麵的少女叫了自己一聲。“呃?何事?”
“醒言……”短短這兩字,對麵的玉人,卻呼得兩遍。並且,輕呼之時,竟還似欲言又止,原本一片瓊光的粉臉上,現在竟又泛出些血色。這番古怪情形,直看得醒言狐疑不已,心中暗暗驚道:“莫不是居盈她,已凍得神誌有些不清了?”正胡思亂想間,卻見對麵的嬌娃,伸出玉手,指了指兩人之間餘煙嫋嫋的火堆,又指了指她自己,然後卻不置一詞。“難道?!”
畢竟,醒言神誌此時仍是萬分清醒,見到居盈這樣手勢,如何不明白她的含義!霎時,少年腦中似乎又被重石猛擊一下,“轟隆”一聲巨響,隻覺著全身血液,瞬時全都衝到了腦門,整個麵容,變得與瓊肜妹妹的朱雀神刃一樣火紅!正在口幹舌燥、懷疑自己剛才看錯之時,卻見咫尺之遙的女孩兒,臉上已絲毫沒有甚淒愴憮然的神色。這時節,貌可傾城的少女,秋水般的明眸中已迷離起一層朦朧的春霧。瓊葩玉蕊樣的粉靨上,溢滿了嬌赧幸福,在漫天飛雪的映襯下,正是神光動人,俏豔如花!
而就在疑真疑幻之間,這位雪凝瓊貌的傾城少女,輕啟玉珠點就的絳唇,對著麵前十七歲的少年,半含羞澀地說道:
“我,我卻不願自己解……”細若蚊吟的話語,卻如洪鍾大呂般撞擊著少年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