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阿房宮 上(1 / 3)

秦朝的皇帝是最講排場和威儀的。這是法家“抱法處勢”的理論所決定的。商鞅以後曆代秦王都知道“勢”的重要性,在大秦王朝建立嚴刑峻法的同時,也建立了嚴格的等級製度,巍峨聳立雲霄的宮殿;高高在上的龍座;威嚴宏大浩蕩不息的儀仗;百裏可聞雄壯如海的禮樂;一句話便可屠城百裏的權威。無不是法家“勢”的具體體現。相比之下,同樣站在權力巔峰的儒家君王是沒有秦王這種肆無忌憚的。

勢,就是可以掌握一切可以讓人戰戰兢兢的東西,比如威嚴和權力、法製。

宮殿宏大,才顯出臣民的渺,越明皇帝高高在上,不可侵犯。這也是一種心理的造勢。

時令已是深秋,萬物蕭然,風蘊寒氣。

大勝而歸的皇帝儀仗隊,在鄰近鹹陽城的寬闊官道上,前呼後擁浩浩蕩蕩。黑旗招展,遮風蔽日;刀矛槍戈如林,密不透風,秋陽下反射出萬點銀光,彙聚在道旁的山麓上,將飄落一地的枯枝敗葉,烤的差不多冒煙。車馬接踵,編鍾悠揚。車、馬、士兵全都昂挺胸,一臉的盛氣淩人、不可一世。遠看就像一條黑龍遊動,貼著地表蜿蜒翱翔,似乎正要伺機而動,興雲布雨。

儀仗隊伍有十幾裏長,雄偉壯麗,氣勢宏大。隊伍中間大氣烈烈,旌旗相連。黑色的錦旗上染著鬥大“秦”字,在招展中刷刷作響。車馬裝飾豪華,車圍全都是上等黑錦青銅,雕欄畫柱,或龍或鳳、或飛鳥或祥雲。除皇帝的車輿之外,每輛車四匹高頭大馬,全是青黑色,毛光亮耀人眼目。馬背上披掛彩綢,彩綢四邊墜飾金銀玉器,每走一步,錚錚作響,威風的不得了。

隊伍的前半部分是皇帝、大臣、宮女還有上千名親兵衛隊,後半部分是隨軍去的儒生、武士,還有送糧隊、炊事班。

王竹絕對反對這樣做,因為他親眼看到,隊伍所到之處,幾十裏內驚動地、房倒屋塌、雞飛狗跳、不得安寧,百官萬民無不匍匐在地不敢仰視。仿佛被貓摁倒在地的老鼠。話回來了,此刻的大秦王朝早已經日落西山了,已經不是五年前昌盛強橫的大秦,像個肺癆病人般苟延殘喘著。還有必要裝的這麼狠嗎?勞民傷財死的更快。

但,王竹很快就現,秦朝的皇帝原來也有無奈,也會被製約。製約秦皇的不是儒生,也不是祖宗,而是秦朝苛刻的嚴刑峻法。這是一個條條款款多如牛毛的法治社會,不論你是皇帝還是奴隸全都要依法辦事。一絲不苟,不能討價還價的依法辦事,那是沒商量地!

的誇張點,秦國的法律,就連進出門口應該先邁那一條腿;在街上和人話的聲音不能達到多少分貝,都有嚴格規定,甚至入洞房的時候,新郎要從左至右的撫摸新娘——新娘不能叫喚,要不拉出去處斬。叫的聲音大些,就誅滅九族!

王竹剛出要取消這種排場,諸位大臣臉色蠟黃、如喪考妣:建成侯趙亥武信侯馮毋擇、上卿王戊這些法家大臣,立即跪地嚎啕,哭得像死了親娘一樣,引經據典、慷慨激昂、撞牆抹脖子以死相逼一定要陛下收回成命。理由隻有一條“法不能廢!”

王竹初來乍到,對於法家、儒家這些學問所知不多,害怕漏了底,所以不敢跟他們理論。隻好屈從在法家的“淫威”之下,不情願的就範了。

秦朝法製以黑為貴,數字以六為吉祥。

旌旗節鉞全都是深黑朱雀圖案。子車輿寬六尺,頭上的冠冕寬六寸,子邁出一步應該是六尺,倘若邁了七尺出去,很可能遭到禦史大夫以頭撞牆、痛哭流涕的強烈抨擊!當然,直到此刻為止還沒有人敢抨擊秦二世大哥!

誰他娘的不怕死?

六匹駿馬拖著金根馬車緩緩向前。車上坐著身穿深黑朱雀袞服,冠冕前後的玉串冕旒共計十二串。華麗的馬車晃動一下,十二根冕旒就相應的出嘩啦一聲響,仿佛用手撩起竹簾。每當此時,王竹就視線模糊,眼前就一片亂竄的星星,有暈車的感覺。王竹心想,古代的皇帝真是吃多了撐的,這不是給自己找病嗎?萬一來了刺客,連刀子都看不清楚。同時王竹也意識到,這輛車的價值將遠遠地過最新款‘法拉利跑車’。

隊伍向西行進,迎著血色的晚霞。黑色的車輪照例出“吱呀嘎嘎”的聲響,碾壓平坦的像瀝青馬路般的路麵。黑色的隊列井然有序向前推進,黑色的戰馬陣陣嘶鳴。迎著燦爛如畫的晚霞望去,隊伍的一切都是黑色,黑的讓人感到一種肅穆緊張畏懼和恐怖。

秦始皇是黑色的忠實“粉絲”。他認為黑色能溶解消融一切顏色,黑色能夠淹沒一切,掩蓋一切,黑色叫人莊重和敬畏。黑色象征慘烈的死亡!

這是燒霞的傍晚!

夕陽垂沒,彩霞萬丈,像神隨手揮出的紅色劍光,又像九玄女的揮袖霓裳,紅透半邊,氣勢磅礴。山,在變紅;江,在變紅;樹,在變紅;人,在變紅。萬丈紅光中,黑旗在顫動,黑車在碾壓,黑色的戰馬在嘶鳴咆哮。如果紅色是一條江,那麼黑色就猶如能飲盡三江水的蛟龍,如果紅色似火那麼黑色就猶如漫翻滾的烏雲,有大雨傾盆不可收拾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