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將計就計
黃氏入宮後,先給皇後請了安,閑聊了片刻才隨魏凝兒去了醉心苑。
“額娘,如今女兒要見上您一麵,也難了!”魏凝兒拉著黃氏的手,含淚道。
“你這傻丫頭,你是額娘的心頭肉,額娘日日想著你念著你,雖然咱們娘倆不能時常相見,可有皇後娘娘在,至少一年還是能見著兩回的!”黃氏眼中也閃動著淚花。
“嗯。”魏凝兒應了一聲,屏退左右奴才,這才在黃氏耳邊低聲道,“額娘,近日來皇上對我頗為寵愛,我瞧著皇後娘娘有些不大爽快,我怕娘娘因此與我有了隔閡。”
黃氏聞言,臉色大變,半晌才道:“你附耳過來,額娘有話要告訴你!”
魏凝兒附耳過去,待黃氏說完後,她有些吃驚地看著她:“額娘說的有用嗎?”
“那是自然!”黃氏神秘一笑。
“那……女兒便聽額娘的!”魏凝兒輕輕頷首道。
黃氏又留了一會,魏凝兒見時辰不早了,便讓人送她出了園子,自個兒去了皇後那兒。
“令嬪娘娘吉祥!”澄碧見魏凝兒來了,立即迎了上來。
“澄碧,去通傳一聲,本宮有事要麵見皇後娘娘!”魏凝兒笑道。
“令嬪娘娘,皇上來了,在裏頭跟皇後娘娘用晚膳,容奴婢通傳一聲!”澄碧恭聲道。
魏凝兒聞言,笑道:“不必了,本宮明日再來!”
“娘娘留步,娘娘請稍後,奴婢這就去稟報!”隻因皇後曾說過,隻要是令嬪來了,無論何時都要通報,澄碧不敢怠慢。
“不必了!”魏凝兒搖搖頭,卻見澄碧已進殿去了。
片刻後,澄碧退了出來,恭聲道:“令嬪娘娘,皇上和皇後娘娘請您進去!”
魏凝兒進去後,見皇上和皇後正坐在桌前用膳,定了定神,才恭聲道:“皇上吉祥,皇後娘娘吉祥!”
“凝兒還未用膳吧,快些坐下來!”皇後笑著招了招手。
魏凝兒正欲推辭,皇帝卻道:“凝兒,坐吧!”
“是!”魏凝兒隻得坐了下來。
皇後笑道:“今兒個下午臣妾宣凝兒的額娘進宮了。”皇後說到此微微一頓,看著魏凝兒,柔聲道,“本宮看這時辰也不早了,你額娘也出宮了吧!”
“是!”魏凝兒應道。
“你額娘入宮怎不與朕說,朕也好見見!”皇帝笑道。
魏凝兒一愣,竟然不知該如何回話才好,額娘入宮對她來說是天大的事,可是對皇上……那便不值一提,更何況,皇上身為九五之尊,不是誰都能見的。
皇帝看了看魏凝兒,對身邊的吳書來道:“去從今年的貢品裏挑幾樣好東西送去魏府給魏夫人,過些時日,再請魏夫人進宮與令嬪敘舊吧!”
“是!”吳書來應道。
魏凝兒卻道:“皇上,臣妾的額娘隻是魏家的六夫人,是妾室,承受不起皇上的賞賜。”
皇帝聞言一怔,皇後也愣在了當場,心想,這凝兒今日怎麼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敢在皇帝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魏凝兒說罷又站起身來,福了福身道:“娘娘,今日嬪妾的額娘說她前幾日去寺裏給娘娘祈福,抽了一支好簽。住持說要齋戒沐浴、靜心祈福方能靈驗,但額娘近日來身子不好,臣妾願代額娘為娘娘祈福,從明日起,臣妾便去佛堂齋戒沐浴七七四十九日,還請娘娘恩準。”
“這……”皇後聞言有些遲疑了。
“皇後,令嬪有心,你便讓她去吧。朕瞧著令嬪近日來這性子越發收不住了,正好去誦經祈福,修身養性!”皇帝沉著臉說道。
方才魏凝兒那一番不冷不熱的話,的確讓皇帝不高興了,魏凝兒可是當眾拂了他的臉麵。
“皇上……”皇後一臉著急,低聲喚道。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時辰不早了,嬪妾先行告退!”魏凝兒不等皇後開口便起身告辭了。
待她離去後,皇帝將手裏的筷子重重地放下,臉色也有些難看。
皇後被他嚇了一跳,隨即笑道:“皇上,凝兒隻是無心之失,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卻冷聲道:“朕瞧著她是不怕朕,也不將朕放在眼裏,平日裏也罷了,可今日皇後麵前,她也……”
皇帝說到此微微一頓,隨即笑道:“算了,朕與她一個小丫頭置氣作甚。時辰不早了,朕去瞧瞧梨梨便來陪你!”
“臣妾與皇上一道去吧!”皇後笑道。
“也好!”皇帝輕輕頷首。
魏凝兒回到醉心苑才微微舒了一口氣,坐在了軟榻上,對身後的冰若道:“倒杯茶來!”
冰若呆了呆,如今情形對小主不利,小主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要茶喝,實在是令她費解。
“快去,愣著作甚?”魏凝兒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是!”冰若倒了茶給魏凝兒後,便站立在她身邊,欲言又止。
“有話要說?”魏凝兒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問道。
“小主,您今日為何要故意觸怒皇上?這不是惹皇上不開心嗎,您還要去齋戒沐浴七七四十九日,等您從佛堂出來,皇上隻怕早就將您忘得一幹二淨了!”冰若說到此,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這丫頭,這有何擔心的?若是皇上真的將本宮忘得一幹二淨,那倒好,本宮也算是瞧清楚了皇上對本宮的用心到底是真還是假,到底有多深。”魏凝兒笑道。
四十九天,不長也不短,卻能讓人看清很多事,也認定很多事。
誦經念佛可不是件易事,魏凝兒在醉心苑後園一處偏殿內設了小佛堂,在裏麵靜靜地看上兩天經書後,便覺得渾身酸痛。
“小主,先歇會兒吧!”冰若有些心疼地說道。
魏凝兒搖搖頭,柔聲道:“本宮以前從未瞧過經書,今日才知這裏麵的學問大著呢!”
“奴婢識字不多,看不懂!”冰若搖了搖頭。
“慢慢便會懂了,稍後本宮會為皇後娘娘誦經祈福,你們不要來打擾本宮。”魏凝兒吩咐道。
“是!”冰若立即退下了。
就在魏凝兒去佛堂幾日後,天地一家春漸漸傳出了流言蜚語,說皇後娘娘嫉妒令嬪受寵,令嬪惶恐不已,這才借著誦經祈福避開皇上,以免皇後娘娘記恨。
逸夢軒中,嫻貴妃正親手喂五阿哥用膳,聽暮雲回稟後,頭也沒抬,似乎毫不關心一般。待五阿哥用完膳,被嬤嬤帶走後她才道:“暮雲,是誰放出的消息?”
“奴婢也不知,這都是奴才們傳開的!”暮雲回道。
“令嬪不至於如此才是,她是皇後的心腹,皇後連宮裏這麼多女人都容得下,難不成還容不下她?”嫻貴妃不以為然道。
“娘娘您是說……這是皇後娘娘與令嬪故意放出的消息?”暮雲有些詫異地問道。
“這個本宮倒是不得而知,不過,若是令嬪真的與皇後窩裏鬥,那也不錯。”嫻貴妃笑道。
“要不要加把火?”暮雲問道。
“暫時不必了,先瞧瞧再說吧!”嫻貴妃搖了搖頭。
宮裏的流言蜚語自然也傳入了皇帝耳中,不過皇帝對此事卻未曾多言一句,仿佛並未曾發生似的,仍舊每日去看皇後,一月裏有一半的日子都宿在了皇後那兒。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初三,魏凝兒將自己關在佛堂裏已經有一個月了。
這一日,皇帝依舊坐著龍輿前往皇後的碧水雲天,經過醉心苑時,抬著龍輿的太監們仿佛知道皇帝心意似的,皆停下了腳步。
皇帝靜靜地看著醉心苑,半晌才道:“走吧!”
“是!”吳書來頷首道。
前些日子,皇上每每路過醉心苑都要讓奴才們停下來,久而久之,大家也養成了習慣。
“吳書來,令嬪的阿瑪是正五品管領吧?”皇帝突然問道。
“啟稟皇上,正是!”吳書來應道。
“魏家大夫人可有誥命封號?”皇帝微微蹙眉道。
“令嬪娘娘的阿瑪魏清泰在內務府供職時雖無錯,卻也無功,加之官位不高,因此未福澤家人!”吳書來回道。
皇帝聞言,沉吟片刻才道:“傳朕的旨意,封黃氏為正三品淑人。”
吳書來聞言,心驚不已。這些日子以來,皇帝從未提起令嬪,但吳書來卻知道,皇帝心裏是不曾放下她的,原本他還打算等七七四十九天快到時偷偷去勸令嬪給皇上認個錯,哪知道如今皇上自個兒先讓步了。
“再選些東西一道賞賜吧!”皇帝又道。
“是,奴才遵旨,奴才這便去辦!”吳書來應道。
“走吧,去後園的小佛堂瞧瞧!”皇帝沉吟片刻後吩咐道。
“是!”吳書來一喜,連聲應道。
“朕瞧著你似乎比朕還急?”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皇上您念著令嬪娘娘那是因為娘娘討皇上喜歡,奴才念著令嬪娘娘那是因為娘娘對咱們這些奴才好!”吳書來連忙說道。
“嗯。”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應道。
吳書來頓時心驚肉跳,急聲道:“皇上,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皇帝微微頷首,卻並未說什麼,弄得吳書來心裏七上八下的。
到了小佛堂外,皇帝並未曾讓任何人通報,他站在外頭看著跪在蒲團上的魏凝兒,連日來那一絲絲的思念在這一刻猛地爆發了。
此刻皇帝才知曉了,他並不是不想念她,而是刻意壓製了心底的思念,刻意讓自己去忘記,去忽視,隻是一見到她,他才發現,一切皆是徒勞。
一月不見,她似乎清減了。皇帝心疼不已,正欲進去,卻見魏凝兒已經誦完了經,正從蒲團上站起來,興許是她跪得太久,以至於雙腿麻了,竟然一個踉蹌往前跌去。
“小心!”候在一旁的冰若與青顏大驚,兩個人皆要伸手扶住魏凝兒,卻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麵前閃了過去,定睛一看,小主已然被皇上抱在了懷裏。
魏凝兒呆呆地看著皇帝,手足無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凝兒,你瘦了!”皇帝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柔聲道。
魏凝兒隻覺得鼻子微微發酸,眼中有了霧氣閃動,立即別過頭去。
“還生朕的氣?”皇帝歎了口氣問道。
“臣妾不敢,是臣妾不好!”魏凝兒深吸一口氣說道。
皇帝卻笑道:“朕記得,以前凝兒將朕當成侍衛時,曾經告訴朕,你的額娘是魏家的妾室,是朕忘記了。”
魏凝兒聞言,轉過頭看著皇帝,眼中有著不可思議……他竟然記起來了?
“皇上您日理萬機,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您自然是記不清了,那日原本就是臣妾的不是!”魏凝兒柔聲道。
“凝兒的事,再小也是極其重要的事,朕以後定然會記得一清二楚!”皇帝笑道。
魏凝兒聞言,心中猛地一顫,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此時此刻,她又能如何,隻得硬著頭皮道:“皇上,臣妾這會兒正給娘娘祈福呢,皇上您快出去,不然佛祖會怪罪的!”
“朕不出去!”皇帝將她抱得更緊了。
魏凝兒俏臉微紅,掙了幾下也徒勞無功,隻得放棄了。
皇帝將她額前的細發輕輕撥開,柔聲道:“何苦折磨自個兒?”
魏凝兒卻笑道:“哪裏是折磨,皇上您信不信,臣妾可以把法華經和金剛經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皇帝微微一愣,隨即笑出聲來:“朕的凝兒真是個小傻瓜!”
“臣妾才不傻呢。”魏凝兒趁機掙脫了皇帝的懷抱,往後退了兩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