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是悲劇的曆史(1 / 3)

第十七章 不是悲劇的曆史

一、悲劇的光緒

晚清年間,廟堂文化成了在廟堂,在各種公開場合大講特講的東西,而在實際行動中,世俗文化甚囂塵上,廟堂上高講著儒家的教義和信條,正氣凜然,私底下卻遵循著世俗文化的教導,汙穢狠瑣,這導致了從上到下說假話、說謊話、說大話、說空話的習慣,特別是在官場,自上而下基本是以大話空話開路,大話空話充斥在各種詔令文書中,而自下而上,則是假話連篇,並且什麼假話都敢說,洋兵明明攻占了炮台,卻可以對上麵說炮台固若金湯,明明打了敗仗,卻可以說打了勝仗,隻要假話能包住、不被拆穿,那就行,就可以憑此邀功。

文化的二元化是晚清暗弱的最主要的因素,一個人人都說假話,並且幾乎都不用為假話付出代價的國家,是很難強盛的,即便它很富有。一個總說空話大話,越高調越好,而從沒想過兌現這些空話的朝廷,也無法將全民的力量調動起來。而當廟堂文化幾乎全成了假話、空話、大話的代名詞之後,世俗文化的大行其道也就成為必然了。

在清末,文化的二元化傾向可能是最登峰造極的時侯,造成這種二元化的原因雖然很複雜,但程、朱道學無疑是其中主要的因素之一。這時候,即便光緒皇帝複出並成功立憲,但消除這種二元文化不是一朝一夕間就能辦到的,所以,此時談國家的強盛還為時過早。

晚清的士兵,這些兵士受雇於八國聯軍,到處搜捕義和團民。從照片上能看出來,他很有點洋洋自得的樣子。

曆史是個單行道,過去了就永遠過去了,就是有多少不應該,多少不合理,它也無法重來一次,曆史無法修飾,無法潤色,所以曆史總是留下許多遺憾,許多無奈,惹得後人不斷的憑吊、論說。

’一生充滿了悲劇色彩的光緒皇帝,本就生於末世,偏偏慈禧就選中了他來當這個末世的皇帝,從此他失去了歡樂的童年,沒有了正常的家庭生活,等他終於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思想、見解,想一展抱負時,慈禧卻又強行將他幽禁起來。光緒有過愛情,那便是與珍妃的愛,可慈禧殘忍地將珍妃害死了。珍妃一死,光緒等於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權力,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家庭,他有的,除過那個所謂的皇帝名號外,僅僅就是心中強國雪恥的夢想了,而正是這個夢想支撐著他的精神,讓他渡過了十年的幽禁,奇跡般的活到了慈禧即將斃命的時刻。但狠辣的慈禧仍沒有放過他,在最後關頭,用砒霜將光緒帝活活毒死。

拿破侖被毒,臨死時輕聲呼喚著他最愛的女人約瑟芬的名字,與光緒一樣,約瑟芬也在他之前離開了這個世界,拿破侖呼喚著她的名字,是因為他立刻就要與她同在一個世界了,他們又能見麵了。隻是不知光緒在臨死時,是否也呼喚著他最愛的珍妃的名字,說自己已經脫離了苦海,即將與她在地下相會?

現在無法找到光緒臨死時的照片,這照片或許曾經有過,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我一直在想:當光緒含恨離開這個世界,而製造了他一生悲劇的慈禧被人抬著來看她的時候,光緒帝的眼睛到底有沒有合上?

死不溟目,這個成語用在光緒身上是那麼的妥切準確,而當也即將死亡的慈禧看著含恨離世的光緒,看著這個從兩歲就離開家,從那時就叫她為“親爸爸”,而被她毀了一生幸福、毀了性命的人,她的心中是否有哪怕一絲稍閃即逝的內疚?

由此我想到了一句流傳很久的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這句話在任何儒家的典籍中都找不到,在道學家們的書籍中也找不到,雖沒有出處,但這句話流傳之廣,可以說在中國人人耳熟能詳,它已經成了一種“理”,與朱熹講的那些“理”一樣為國人所接受、所認可。光緒在慈禧前稱“兒 臣”,“理”慈禧讓他死,他就該死,死得其所了。既是兒子又是臣下,那麼按

或者正是這種少理”無所不在的籠罩,光緒帝去世時,大清朝境內的百姓平靜異常,沒有人為光緒的死流露過惋惜、悲傷的情緒,百姓們甚至有點欣喜,大家似乎也覺得他該死,死得其所。《國聞備乘》記載了當時北京百姓的反映:當德宗薑駕時,遺詔未下,而民間已周知。是日,遮城無不剃發,嫁姿者紛紛,竟夕鼓樂不絕。當時朝廷群臣的態度是:

德宗安奉乾清宮,群臣哭臨三日,皆無戚容。唯孫家熏以東宮舊恩,伏地痛哭不起。

一個為了變法圖強卻被幽禁十年,命運悲慘的皇帝,在他死後,大清境內竟然隻有孫家邢一人為他流淚,這樣的大清如果強盛的話,那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魯迅先生曾經大聲呐喊,希冀喊醒國人的麻木,但是麻木也應是道學的副作用之,,道學的餘毒未淨,民族心中的麻木就難以喊醒,從這個角度來說,光緒死得很沒有價值,因為他當時完全可以不變法的,慈禧說什麼就是什麼,跟著混日子就是,至於割地賠款,想來終光緒一生,大清的地也割不完,賠款也是老百姓掏腰包,大清再窮,也不至於窮到光緒沒飯吃,又何必那麼激動那麼迫切,和真正能決定自己榮辱的慈禧太後過不去呢!

但是這段曆史永遠無法重來了,光緒,皇帝中的熱血青年,他永遠地留在那段曆史中了,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大幸,因為那段曆史是不滅的,那段曆史也因為有了光緒曾經的憤怒、掙紮而不再暗黑一片。

二、光緒的悲劇對後人的啟示

啟示一,無權不能變法,權力是變法最有力的工具,沒有這個工具,任何變革都將阻力重重,難以達到目的。

“工欲善具事,必先利其器。”孔夫子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光緒在連自己的地位都不穩固,事事時時受製於慈禧的情況下,就貿然開始大刀闊斧的變法,其推行的艱難是肯定的,其難以成功也是肯定的。

但是此時卻是變法的最好也是最後的時機了,因為皇權的威嚴還在,而變法,特別是由專製變立憲,必須依賴於皇權的威嚴神聖,才能讓臣民尊服憲法,和平過渡,沒有了這種威嚴的鎮服,憲法就失去了神聖性,往往流於形式,沒有人把它當回事。梁啟超說:

蓋君主之為物,原賴曆史習俗上一種似魔非魔的觀念,以保其尊嚴。這種羊嚴, 自能與無形中發生一種效力,直接間接依此鎮服此國。君主之可貴,其必在此。慈禧將這個最後的時機無情的拋棄了,她通過政變收回了給光緒的權力,維新變法於是戛然而止,給後世留下了無窮的遺憾。

啟示二,政治謀略的問題。

在今天,我們可以盡情的罵慈禧,詛咒這個狠毒的女人,鄙視這個頑固貪權的女人,但是在當時,在慈禧實際執掌大權的年代,別說詛咒謾罵,就是對她的任何鄙視輕忽都將引起嚴重的後果,這是權力場中鐵定的規。

光緒如果變法成功,流芳百世的是光緒,和慈禧有什麼相千?她為何要必須全力支持配合光緒?這是基於一般的推測,慈禧不是甘當配角的人,不是將光緒扶上馬再送一程的人,這個光緒想來應該是知道的,但是他在變法的過程中,卻欲將這個不甘人下的慈禧置於變法的外圍,對此慈禧的心中肯定不會舒服。。

即便是慈禧後來在不得已下推行清末新政,走百日維新的路子重新進行變法,甚至比光緒走得更遠,變得更多,但變法圖強的光環永遠戴在光緒的頭上,而守舊頑固是慈禧的帽子,是慈禧永遠也無法摘掉的一頂帽子。慈禧對此常常引以為恨。如果在戊戌變法之初,就將慈禧抬上變法這條船,捧她為變法的總指揮,那麼,慈禧反對戊戌政變就失去了必要。

維新派人王照認為應將變法之名歸於慈禧,以減少變法的阻力,這個想法是有見地的,他說:“戊戌之法,外人或誤會為慈禧反對變法,其實慈禧但知權利,絕無政見,純為家務之爭。故以餘個人之見,若奉之以主張變法之名,使得公然出頭,則立上之誌可由曲而伸,久而頑固大臣皆無能為也。”(《德宗遺事》)

王照說戊戌政變純為家務之爭,這個我不敢讚成,但他說慈禧“但知權利,絕無政見”,我卻是舉雙手讚成的,以慈禧的那個文化程度,她也的確無法有政見,說她留戀祖宗之法,因此反對變法,那是太抬舉她了。

啟示三,欲速則不達。

戊戌年間,光緒28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侯,而此時慈禧已經63歲了,時間完全在光緒這一邊,此時的光緒不需要有什麼作為,隻須耐心的等待就是,時間會幫光緒除掉慈禧這個老太婆的,現在看來,他隻需要等待十年,雖然這十年不好熬,但總被幽禁起來渡過十年要好得多。

在這等待的十年中,光緒可以小打小鬧,進行一些無關緊要的變革,以積累經驗,可以先搜羅人才,為將來的大舉變法做準備,可以認真詳細的研究中國的國情、民情,為變法找到最易見成效的攻破口,這些都比慈禧尚在世就強行大規模的變法要好。

啟示四,不流血的變法是不可能成功的。

譚嗣同說得對,“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不流阻擾變法者的血,就需流變法者的血。變法是一場殘酷的戰爭,不是一場可以相互妥協的談判,更不是一場相互謙讓的禮樂儀式,所以在變法之初’,就必須有流血的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