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抒寫河西地域文化的心靈史
——劉愛國散文集《家園》序
嶽西平
地名無疑是一方水土的文化坐標,其中包含大量的文化密碼,尤其考據一個地方的地名變遷,更能穿越時空,追本溯源,尋覓到當地曆史和文化的源頭。
在河西走廊,臨澤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地理稱謂,自有文字的曆史裏它長期占據中國史書的地名隻有昭武和臨澤。遠在春秋戰國時期,河西走廊就是草原民族月氏的駐牧地。月氏在中國和世界曆史上都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古族,匈奴發跡、漢通西域、佛教東傳,都與月氏有直接的關係。臨澤縣鴨暖鄉昭武村的昭武古城曾是月氏王的牙帳所在。約在公元前二世紀,月氏被匈奴不斷侵擾和打擊,敗落的月氏於是棄河西走廊而向西遷徙,前往粟特,在那裏,月氏征服了大夏,並在當地立國。此後,匈奴在漢武帝時期被漢軍擊破,臨澤在西漢置縣,縣名取其舊稱音譯昭武,亦含顯揚漢武帝武功武德之意,西晉避文帝司馬昭之諱,遂改稱臨澤,延續至今。
南北朝、隋、唐時期,中亞西部十多個小國,其王均以昭武為姓,史稱昭武九姓。根據《隋書》記載,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今臨澤縣鴨暖鄉昭武村),因被匈奴所破,西越蔥嶺,支庶各分王,以昭武為姓。昭武古城,可以說是月氏民族的地理原點,無疑也是月氏草原帝國地理意義和文化意義上的王庭所在。公元六世紀中期昭武諸國相繼臣屬西突厥,公元七世紀中期歸附唐朝,因為長期受到阿拉伯帝國的侵襲,公元八世紀下半葉諸國逐步消亡。當時,大唐王朝繁榮興盛的國力吸引了昭武九姓國,許多昭武九姓國人留居中原與漢人融合,並成為中國康、史、安、曹、石、米、何等姓氏的起源。
劉愛國是臨澤縣鴨暖鄉人氏,可以說是月氏人地理意義上的後裔。坐擁月氏人王庭所在的土地,他的作品成為打進這片土地的文化楔子,散文集《家園》是對本鄉本土民情風俗文化意義上的掘進,它找回了被歲月無情隔斷的文化臍帶,呈現了一方水土具有一定文化人類學意義上的風俗畫卷。
近年來,劉愛國走遍了河西每一個重要的曆史文化名鎮,探訪了河西每一個著名的民族文化遺產傳人,他貼近河西的每一寸肌膚,感受其每一聲律動,他不僅用相機攝取一幅幅精美的相片,而且用感性的文字攝取河西文化內在的靈魂,凝結為記錄河西文化的散文集《家園》。河西不僅賦予了劉愛國的生命,更締造了他靈動的文心。
散文集《家園》向讀者敞開了一扇塵封的曆史文化之門,讓人們重溫河西民族曆史記憶。作者帶領我們一路走過中國河西走廊張掖最美麗的小城——臨澤,月氏人的昭武故地、懷柔古城,唐代的寥泉守廓城成就了這裏南望祁連,北依合黎的兩山夾一水的特殊地貌和奇異山水。根植於民間浪漫的傳說、獨特的地域風俗和多姿多彩的民情風俗,從遠古走來的月氏人發明創造的牛拉大車到匈奴人固城而居,隨水草而牧嚐試耕種,人類遠古文明的印跡無一不在這裏體現,從西漢張騫鑿通西域,霍去病征戰河西走廊到西涼北涼的寥泉大戰,從唐代沙陀人建設鳴沙堡到西夏設置雙泉堡,從元朝劉恩屯田到明代楊博開渠,從清代設置撫彝廳管理祁連山、合黎山的茶馬交易,從西路軍征戰臨澤到新中國的誕生,加上劉愛國同誌上世紀八十年代先後參加民間文學三套集成、文物普查的獨特經曆,勤學好問對他掌握了豐富的曆史掌故和傳說傳奇故事以及大量的地理知識和地名典故、名人逸事,這些都在他的散文集《家園》中都得到了生動的表現,將人們引人到一個異彩紛呈的神奇世界。作者和作品讓我們行遊在遠古臨澤不同曆史時期的城堡、山川、民居、建築、文物等的同時,還讓我們親身感受河西民族曆史文化的魅力,遠古社火起源於月氏人祭神舞,放河燈源自周穆王祭黑河,大軲轆車是月氏人轉運糧草的工具,這一切都將我們帶入一個時光久遠的瑰麗的藝術世界。作者通過描寫那些記憶中殘存的古廟、星羅棋布的河西農家大院、挺立在河西走廊的長城的殘垣斷壁,被風吹日曬雨淋了幾千年不倒的烽燧古堡,無不揭示著絲綢之路河西曆史人文的繁複密碼。這裏不僅有曆史的驕傲與輝煌,更多的是河西曆史的滄桑與沉重。作者常常穿越時空隧道,在河西重鎮張掖民族地方史誌中追尋曆史的足跡,用獨特的筆觸遊曆在地方史誌記錄與現存的曆史遺跡相互印證,相互補充,大大擴展了描寫敘事的寬廣,加深了描寫和敘事的深度。作者在曆史記錄與現實文物相對照中,將人們引入曆史與現實的雙重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