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1 / 2)

(自序)

市麵上有了這麼多關於季羨林的書,為什麼你還要再添一本?

讀者會問,其實我也在問自己。

很簡單,季羨林感動了我。我對季羨林,有自己的發現。

衡量一位作家的藝術成就與曆史地位,是用他最出色的作品來定位的。羅貫中憑《三國演義》,曹雪序靠《紅樓夢》,不管他們寫的其他東西多麼砸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我生也晚,季羨林的大名知曉於上個世紀80年代,不過當時讀到的作品,並不是他的精品。況且季羨林研究的專業,用他的話說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般人插不進腳去,對他也就敬而遠之了。直到有一天,讀到《賦得永久的悔》,猶如一聲霹靂,把我震醒了。讀罷這篇散文精品,我也悔了。悔的是對季羨林的無知。

接下來,季羨林的書,出一本我買一本。我買到了《牛棚雜記》(第1版)和《留德十年》。這兩本書再次震動和感動了我。我尋覓“季作”的心勁兒益發高漲。1999年,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了24卷本的《季羨林文集》。由於大型套書進貨少,得到消息的時候,濟南的書店已經沒有書了。通過朋友與出版社聯係,得到的回答是全書僅一套,這套書還缺了一本,如果我要,他們即可發貨。新書買進,即成缺憾,太難為人了。最後一咬牙,割愛了。好多年過去,我依舊認為這一選擇是對的口就這樣,我對“季作”既買又讀,買著讀著,讀著買著,一邊讀一邊做著筆記。時間一長,感覺讀通了一些東西,於是寫起季羨林。

或問,你有什麼資格寫他?

回答這問題,還得借鑒季羨林的做法,先拿過一麵擋箭牌擋著,然後作答。《紅樓夢》是一個開放的領域,大名鼎鼎的紅學家可以研究,調和鼎鼐的大師傅也可以研究;紅學研究所可以研究,老年大學也可以研究。隻要研究成果言之成理,持之有據,有所發現,見人所未見,一切就都結了。紅學是開放的領域,“季學”(姑且稱之〉也是開放的領域,沒有人壟斷,也壟斷不了。

或問,你擁有寫作資源嗎?

如果與人拚資源,我拚不過季羨林前前後後的學生。不說別的,單說與晚年季羨林見麵這一關,不知道讓多少“季迷”關前落馬,摔個鼻青臉腫。甚至親生兒子,13年都難見一麵。有一天,終於握住季羨林“妙手著文章”的手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的激動。研究季羨林,現成的榜樣就是季羨林本人。季‘羨林做學問,最會利用現有資源來擴大自己的攤子。1946年回國,他需要的研究資料,國內寥若晨星,全國的存貨也趕不上歐洲一所大學。憑著“有什麼碗,就吃什麼飯”的態度,季羨林找到並開辟出新的學術領域,作出重大的貢獻。

我的“碗”在哪裏?我的“碗”是什麼?我的“碗”在山東,我的“碗”是濟南;我的“碗”是新聞加文學(報告文學〉、時評加雜文。這碗夠大了。我的第一資源就是季羨林原著,我的法子就是反反複複讀原著,記筆記。我的第二資源就是我生長在季羨林待過14年的濟南。研究季羨林,光在讀原著上下功夫,還是不夠的,很容易陷入用季羨林自己的說法證明季羨林本人的路數。宋人陳善說得好:“蓋不能入得書,則不知古人用心處;不能出得書,則又死在言下。“惟知出知入,得盡讀書之妙也。”我的法子就是“入季出季”,將人物放在風雲際會的大時代去考察,放在同時代學子中去比較,力圖找出季羨林出現的曆史邏輯。結果發現,季羨林的出現,絕不是一個孤例。假如是一個孤例,齊魯文化的博大精深、地靈人傑,還有濟南近代開埠後的教育昌明、人文薈萃,不就成了瞎吹牛了嗎?越研究季羨林,越發現了他可愛在哪裏,可貴在哪裏,他人生的機遇在哪裏,他的愛情與親情的矛盾在哪裏。越研究季羨林,越發現季羨林是人傑,不是神仙。在不自覺間,我觀察他的視角經曆了一個從人到神、又從神到人^傑出的人^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