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介寺想見識見識這位請宋錢來吃****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施展‘遷躍術’魔法,悄沒聲息的跟在後麵,手上仍就捧著茶壺,法袍前擺也不捋起。他近百年苦練‘無極玄天術’,身體已從凡體練到‘法體’,不用法術行走都比正常人快上許多,現在施放‘遷躍術’更是非同小可,快而無聲,雖然追的很近,前麵那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一前一後一明一暗,奔出了五六裏地。前麵那人身材苗條,體態婀娜,似乎是個女子,但奔走速度很快,顯然也是修行中人。過了片爛泥塘,跟著上個山坡,前麵黑壓壓一片森林,那人原地站住,四下裏望了望這才穿入林中,硯介寺猶豫一下也跟著穿了進去。
樹林中雜草叢生,到處是落葉枯枝,一腳踩上去,沙沙作聲。硯介寺怕那人發覺,催動體能法源,讓身體離地一寸,整個人漂浮著徐徐尾隨。前邊那人似乎越走越疾,一瞬之間,已不見了身影。
硯介寺暗想:“難道被發現了?”正打算放棄跟蹤掉頭回去,忽然叢林上雲破月現,一片清光爍爍落下,在林隙樹梢上擴出一片光亮地方,滿地樹影淩亂,遠處一道人影閃過,那人已出了樹林。
這時一陣夜風穿林,硯介寺借此機會釋放出一道‘法力波’,那‘法力波’像從人體內衝出的氣狀海浪一般,在林中樹木間來回蕩漾。硯介寺借助這股氣浪的湧動之力,伴著夜風搖動樹枝的嘩嘩聲響,身體左右飄擺跟著前邊的人影兒躍出樹林邊緣。
林子外麵是一片野草荒地,似乎久無人來,連條野徑也沒有。前麵那人縱身躍起,淩空拋出身上所穿的風衣,在半人高的雜草上平展開來,跟著人落上去,口中念起法咒,猶如一張飛毯咻地一聲在野草上滑行起來。
硯介寺暗暗稱奇,想不出對方修的是三宮中哪一宮的法術,於是將‘懸浮術’加大三層功力,也浮上草麵追了過去。一瞬之間,兩人一前一後又跑出三四裏,眼前現出一片巨大的石林,那人在石林中一閃便不見了。
硯介寺在石林外落地,四下看了看,側耳聽到微風中有輕微響動傳來,似乎前麵不遠處有人聚集,於是接連釋放兩個‘法力波’,向前飄擺數丈,掩在一塊風化的柱狀巨石後麵,微微探頭,接著月光向前察看。
石林中一大片細沙碎石地,一道泉水簌簌流過,旁邊搭著八九個帳篷。硯介寺好奇心起,有心要窺探一番,正要躍身過去,忽然兩個守望者舉著火把走了過來。硯介寺忙繞著巨石避開,待兩名守望者轉過身去,釋放‘懸浮術’中一招快速移動的法咒,閃到了帳篷外一匹駱駝身後,見守望者並未發覺,跟著彎身走到中間一座最大的帳篷背後,伏下地來。
帳篷裏有人在慷慨激昂的說話,話是邊疆部族語言,說的很快,硯介寺雖在邊塞多年,認識一些部族商人,也跟著學過幾句些簡單的部族交際用語,但對帳篷裏那人的說的話還是不知所雲,當下輕輕掀起帳幕底腳一角,向裏張望。
帳幕中點著兩盞獸骨燈,許多人坐在獸皮之上,仔細一看竟是白天遇到的月靈族商隊。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咭咭咯咯的說起話來,硯介寺移眼望去,見說話的正是跟舒麗雅鬥馬語的那月靈族少女。她話聲一停,手腕一翻,從腰間拔出一隻潔白光滑的獸骨笛。
少女將獸骨笛放在嘴邊,雙唇翕動,輕輕吹出一陣悠揚笛聲,聲樂中滿含一股憂傷氣息。帳篷中其餘的月靈族人眼中泛起淚光,也都紛紛抽出腰間的獸骨笛,隨著少女笛聲的節奏輕音附和。眾人笛聲忽高忽低,時而尖利時而圓潤,硯介寺雖然不通音律,卻也覺察出這些人所吹的不是什麼樂曲,而是一種古老的‘音咒’。
果然,月靈族少女笛聲再次由低轉高,接著嗚嗚平聲連鳴,如同一隻蒼狼在山崖上嘯月。硯介寺心裏正在奇怪為什麼笛子會發出如此悶沉的聲音,隻見一道清冷的月光穿透帳篷射落在眾月靈族人中間,月光中緩緩現出一個碧羅輕紗手持白玉法杖的女神幻影。
那位被月靈族少女叫做“爹”的高個子月靈族壯漢放下獸骨笛,向女神幻象接連叩拜,大聲說了幾句話。硯介寺隻聽懂幾個字,什麼“斯蘭娜”、“故鄉”。那月靈族少女跟著也叩拜下去,抬起頭用中土語言衝著身旁眾人說了句:“不奪回神聖的斯蘭娜聖衣,誓死不回故鄉。”眾月靈族人都轟然宣誓。忽明忽暗的獸骨燈下,眾月靈族人圍著女神幻象神態莊重堅毅。過了片刻,月光消逝,女神幻象也緩緩淡去,眾月靈族人再次叩拜之後,坐起來同飲了一杯虎血酒,隨即低聲議論,在一副地圖上來回比劃,好像是什麼偷襲方案。
硯介寺在帳篷外暗自猜想道:“月靈族信奉‘皓月之神斯蘭娜’這是世人皆知的,可從來沒聽說過世上有什麼‘斯蘭娜聖衣’,現在聽這幫月靈族人口口聲聲說要奪回,難道……”硯介寺想到這忽然記起師傅曾說過,在雷裂大陸上,除去‘三宮法器’之外,還有幾件隻聞其名不見其物舉世無雙的“傳說聖器”。
硯介寺忍不住低聲自語道:“難道這‘斯蘭娜聖衣’就是‘傳說級的聖器’!”
他這一猜沒猜錯,原來這群月靈族人屬於曼陀羅山脈北部的一個獵手部族。這一部族人多勢盛,共有近一百二十萬人。那高身材的人叫塞魯巴斯-隆格爾,是這部族的首領,通曉遠古獸靈法術跟硬功格鬥術,為人公正仁義,極得族人愛戴。那個與舒麗雅鬥馬語的少女是他的女兒,名叫塞魯巴斯-星韻,族人都喜歡叫她韻兒,今年十四歲。因為韻兒自小便喜歡幫助同族小朋友,不管誰有麻煩她都出手幫忙,別人求她辦事兒她也絕不推脫,喜歡說‘允得薩’(月靈族語:沒問題、好的、同意、可以),所以族人又叫她‘允兒’。允兒喜歡穿皮風衣戴遊俠帽兒,帽子上常插一根翠綠羽毛,因此在曼陀羅山脈附近各部族中有個有趣的外號——‘碧羽清風允得薩’。好多部族首領都想讓允兒給自己做兒媳,每到部族首領會盟大會,隆格爾就要遭遇一大堆提親的使者,可無倫對方是什麼樣的大族子弟,允兒隻是搖頭,就算父親相中的人她也絕不說‘允得薩’,搞的隆格爾隻好作罷,由著她自己拿主意。
月靈族人以獵獸、畜牧為生,世居曼陀羅山脈北端,過著逍遙無憂的快樂日子。但雲霄帝國勢力進展到曼陀羅山脈後,月靈族聚居地被帝國控製,賦稅、徭役、兵役越來越多。隆格爾起初還想委曲求全,盡量設法供應。哪知雲霄帝國的官吏貪得無厭,要了獸皮要寶石,給了寶石又要美女,加上帝國一年一年戰事不斷,大批月靈族少年披甲持戈亡命沙場,終於搞的月靈族民不聊生。隆格爾和族人一商量,都覺如此下去實在沒有生路,幾次派人向帝國君王求情,求減征賦,沒想到征賦沒有減少,反而引起了雲霄帝國的疑慮。
北域城城主、兼帝國第一近衛軍——皇家騎兵團統領、泰隆七世親六弟、‘忠’字旗親王泰隆-坤霸這時正統轄曼陀羅山脈一帶的防禦任務,偵知月靈族有一件‘傳說級聖器’——斯蘭娜聖衣,是雷裂大陸上極難得的寶貝,數十代由月靈族首領珍重保管,是月靈族的聖物,於是乘著隆格爾參加部族會盟大會的時候,派遣高手,將‘聖衣’搶了來,想以此為要挾,讓月靈族人安心臣服。
隆格爾在部族首領會盟大會上聽到‘聖衣’被搶的消息,立即趕回月靈族聚居地,彙集族中長老召開族會,最終決定由自己親自帶隊,追回‘聖衣’。
出發前,隆格爾等人在女神幻象前飲下血酒,立誓便是舍棄性命,也要讓‘斯蘭娜聖衣’重回故裏。硯介寺在帳篷外偷窺時,他們正按照古老的儀式做禱告,重申前誓。
硯介寺得知這些月靈族人的目的與自己毫無關係,便不想再聽下去,正要轉身離去,忽見帳中月靈族人將獸骨燈吹滅,齊聲吟誦一句月靈族語。硯介寺猜測這是禱告結束語,未免一會兒被人發現,連忙站起準備走人。
哪知這一瞬之間,允兒已察覺出帳篷外有人窺探,在父親耳邊低聲說:“外邊有人!”跟著一個箭步縱出帳來,見一個人影正向樹林跑去,身法迅捷飄逸,不待多想便將手一揚,射出一道光束向人影打去。
硯介寺正用‘遷躍術’急速奔走,隻覺背後夜空陡然大亮,接著聽到一股疾風破空而來的聲音,料到是被人發覺,對方在使用法術追擊自己,急忙收住身形,微微側身,這時右手仍捧著茶壺,不方便釋放法術,情急之下伸出左手食指,看準光束中心紅點兒,口中法咒一出,食指前瞬間出現一隻光輪。光輪中心金光爍爍,外套一圈兒符咒文字光影,那符咒文字寫的是‘無極玄天、萬法歸源’八個字,在光輪外圍急速旋轉,乃是‘無極玄天術’中一招極厲害的防禦術,叫做‘八字金光盾’,能消除級別低於自己法力等級的敵人的進攻,並吸取對方法源。
硯介寺‘八字金光盾’剛一成型,允兒打出的光束便轟一聲砸到上麵。光束由長變短,接著凝結成一隻光球與硯介寺的‘金光盾’抵在半空僵持。硯介寺隻覺金光盾外光電閃爍,手指隱隱作痛,暗道:“這人法術等級不低,三級金光盾居然吸不到法源,還刺的我手指發痛,看來要將金光盾的技能用到極致才行!”,接著鼓起體內法源灌入‘八字金光盾’,將光盾增大兩倍,變作五級金光盾,這已經是法術技能中的終極。
允兒打出光束纏住對方,正要躍到近前瞧瞧對方是什麼來路,沒想到眼前突然閃出一隻光芒四射的黃金盾牌,刺得雙眼不能直視,剛一抬手護住眼睛,隻覺胸口朝前挺起,竟不知不覺被對麵金光吸住。她心中一驚,暗叫:“不好,對方會反噬法術,這是要吸我體內的法源!”,急忙收住腳步,屏住呼吸,斷開對方吸力,跟著向一旁石柱後麵閃身過去,回手將差點被吸飛過去的帽子抓回來,躲在石柱後麵不住急喘,暗道:“好險!”低頭一看,發現項鏈上的星月吊墜卻被吸走。
硯介寺持著五級‘八字金光盾’悶喝一聲,咻地將允兒打過來的光束反噬掉,隻覺手指上給什麼事物微微觸碰,細眼一看卻是個星月形狀的吊墜,猜到對麵來人是個女孩,而方才在帳篷外看到的也隻有允兒一個小姑娘,所以暗道:“這小丫頭好厲害,反應敏捷,追擊迅速,法力強度也很高,真是後生可畏!”料到她已經躲開,也無心戀戰,左手橫劃,跟著朝天一舉,‘八字金光盾’在夜色中嗡一聲散做一片光霧消失掉。
硯介寺不待允兒再做反應,手指一翻,將星月吊墜收入袖中,右手拿著茶壺,彎起手肘向外釋放一道‘法力波’,簌簌簌連聲微響,頭也不回,閃出石林,一路疾馳施飛回店去。
到店時舒麗雅跟習天奇正帶著親兵四下找他,見他端著茶壺從門外進來都是一愣,舒麗雅滿麵焦急之色還沒散去便上前道:“師傅你去哪兒啦,我都擔心死了,還以為……”習天奇也插嘴道:“是啊,剛才小姐要去跟您道晚安,沒想到發現您不再房中,問我們幾個,也都不知您去了哪裏,大家都著慌了,四下找您,還跟店房夥計生氣呢!”
硯介寺拱手道歉,道:“偶遇一個舊日老友,他忙著趕路,我陪著邊走邊聊,不知不覺溜達遠了,讓你們擔心實在過意不去,見諒見諒。”見硯介寺安然回店,眾人也就放心,習天奇一聲吩咐,親兵們都收了家夥回房睡覺去了,習天奇向舒夫人稟明情況,舒夫人也安然睡了。舒麗雅跟著師傅後麵,巧嘴鸚鵡一般向他繪聲繪色地描述‘鐵壁雇傭軍’在店裏搜尋扔****的人的經過,硯介寺嗬嗬笑著,隻聽不說。
舒麗雅在師傅房裏待了一會兒,漸漸困倦了才回房休息。硯介寺關好房門,坐在床上將袖子裏的項鏈墜飾拿出來細看,見是白玉精雕而成,上麵刻著‘星韻’兩個月靈族文字。硯介寺不認識月靈族文字,端詳半天又若有所思地放到袋囊中,起身去‘湯房’洗個澡,便上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