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壇(1 / 2)

壇亙古未變,隻是靜靜立住身子,任北風撲麵,霜降如塵,但一切都恍若未見,隻顧著恪守自己的天地,默默地注視著前方,似乎正等待著什麼。

無盡的等待,青苔一寸一寸的爬上祭壇的身軀,慢慢的侵蝕著祭壇。但祭壇卻始終不為所動,隻是某些地方開始滲出水珠,就好像祭壇已經通了靈,正在哭訴著人們的離棄,透著幾分詭異。

“嗒”“嗒”“嗒”,水珠落下,空穀回音,清晰但不刺耳,繚繞但不粘人。祭壇以天為琴,以地為弦,譜出世間少有的絕音。此曲本是天上有,奈何此間卻無人聆聽,留給了祭壇更深的寂寞和空虛。

祭壇年複一年的等待終於感動了上天,這一日,山穀來了兩個訪客,一個中年和一個少年,都穿著灰布衣,衣服上還密密麻麻的打滿了補丁,並且已經洗的幾乎發白。

破爛的衣服,蒼白的麵龐,無力的四肢,蓬鬆的亂發,他們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人,他們到這裏來幹嘛?是專程來拜訪祭壇的麼?

少年也不知道父親到底帶自己來這裏幹嘛,他隻知道來這裏前的那個晚上,父親很難得的跟自己講了很久的話。之所以說很久,是因為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個脾氣很怪的人,和他說話從來沒有超過三句。

盡管很好奇,但是少年還是一言不發。不知道是不是中年人影響了他,少年也有點沉默寡言。但是少年畢竟是少年,不一會兒,他就覺得無聊了,開始搖頭晃腦的四處打量。

和少年相比,中年完全是另一副摸樣,他輕輕的撫摸著祭壇的每一處肌膚,嘴裏還默念著什麼,仿佛祭壇是他多年未見的老友,此刻正在開心的聊著天。顯然他現在很激動,因為他的手不停的在顫抖,就連他自己也已經控製不了,臉上的皺紋也全都舒展開了,仿佛連它也因為見到了祭壇而正在咧嘴大笑。

中年就這樣站在祭壇的前麵,更本沒有要跟少年解釋的樣子。其實不是他不想說,每一個到了他這個年紀的人,都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他的故事尤為豐富,哪怕是叫他講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可是他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說,有些事情隻要自己知道就好了,沒必要讓別人再來煩惱。

沒想到中年人這麼一站就是一天,太陽漸漸落了下去,繁星爬上天邊,一閃一閃的,似乎也在傾訴著什麼秘密。北風還是呼呼的刮著,它才不會理會少年此刻的寒冷,哪怕少年此刻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不停的拉扯著打滿補丁的衣服,以便更好的禦寒。

這就是蒼天,永遠不會理會眾生的苦痛,這也是中年人用自己的一生得出來的結論。

“冷麼?”中年人終於開口了,盡管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沙啞。他好像很久沒有講話了,這句話是他用盡自己的渾身力氣才扯出來的。

“嗯。”少年簡短的回答了問題,其實他還有很多的話要問,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似乎明白了少年的疑惑,中年又開口講道“你是不是很好奇,好奇我不繼續篆刻我的印章,卻要帶你到這裏來吹冷風?”

原來中年人是刻印章的,在這個世界,這是一個很矛盾的職業,幹得好的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幹的不好的卻是窮困潦倒,隻能在街邊擺攤求生,顯然中年人就越是後者。少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篆刻的,他隻知道父親的作品幾乎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父親真的是很不得誌的人。

“小川。”中年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但願你永遠也不要明白,懂麼?”

小川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父親,你還沒有告訴我到這裏來幹嘛呢?”他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罷了罷了。”中年人歎息了幾聲,“這是我們逃脫不了的命運啊。”

“命運?”小川奇怪的望了望父親,幼小的他還不明白命運是什麼東西。

“你還小啊,將來你會學會很多的事情,你現在要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獨立。”中年人見小川不明白自己話,便又說道。

“人總要學會獨立的,要學會自己麵對任何的困難。要麼你被蒼天擊倒,要麼你驕傲的指著蒼天,卻又讓他無可奈何。”這回講的話小川是徹底聽不懂了,還好中年人並不是對著小川說出這番話的,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