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唐家,欺君罔上,全府收押。”內侍這樣尖聲念著,高高抬著頭,鄙夷看著接旨而跪在冰冷石磚上的少年。
那是曾經如何尊貴的侯爺,此時失去了皇帝的寵信,照樣卑微到塵埃裏。
權力,是如此脆弱的東西。
死一般寂靜的長寧侯府裏,隱約能聽見隔壁相府和武威侯府的動靜。那是被禁衛軍抄家,家眷和奴仆被關押的尖叫聲,哭泣聲,叫罵聲混合在一起。即使隔著高高的侯府圍牆,也能聽見如何混亂。
下午早些時候,禁衛軍剛奉旨打開了唐家長女的墳墓,傍晚皇帝便治了唐家全族的罪。不僅是相府,連武威侯府,也一起受到牽連。
皇帝的怒意昭著,竟不給唐家一絲喘息與斡旋的餘地。
內侍將一個錦盒,擺在了唐淺麵前,聲音依舊高傲,“長寧侯,這是陛下賞賜給你的,生辰賀禮。長寧侯看過之後,就隨奴才入宮麵聖。陛下已經在鳳棲宮,等侯爺了。”
唐淺俯身,拾起那狹長的錦盒,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
沒有立刻下獄,宣旨的內侍也還算客氣,長寧侯府的平靜與周遭唐氏府邸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雕工精致的木盒裏,鋪著柔然的錦緞。那柔順的光澤,卻如何也比不上擺放其中的一支白玉玉蘭發簪。
那並不是梧桐城裏近來流行的款式,花瓣也看得出被撫摸過千次百次,每一個淒婉的弧度都十分柔和,盈盈欲墜。
唐淺苦笑,墨無痕終究還是發現了真相。
於是有了今日,天子因為被欺騙,而如此震怒。
“公公,給我一些時間,我要換件衣服。”
內侍並沒有阻擾,“長寧侯請便。”
時隔多年,唐淺終於再一次穿回了女子的長裙,一襲如火,美得足以吸引大昭任何一個男子的目光。
長發隻用一根玉蘭簪高高挽起,唐淺直直跪下,俯身向皇帝行禮。
“民女唐淺,拜見皇帝陛下。”
墨無痕似乎在打量她,唐淺能感覺到皇帝目光如劍,似乎將她身上的長裙一刀刀劃開。
“唐淺,巧笑音容淺……”皇帝高高在上,卻在喃喃念著她的名字,“‘淺淺’這個名字,遠比生冷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唐謙’,更適合你。”
“民女自知欺瞞天家,罪孽深重。但此事,唯有已故的父親與民女知曉。唐家其餘人等,均不知情,並非有意欺君。”唐淺抬頭,仰視著皇帝,這樣說道,“民女懇請陛下,念在唐家向來忠於陛下,父親更是知罪殉國的份上,隻責罰民女一人。”
墨無痕慵懶坐在那裏,單手支著頭,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武威侯府,尚可用這樣的理由開脫。但是唐淺,當今林相林子澈,原名應該是唐澈吧?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雙生姐姐代替自己去死?”
唐淺的眼神慌亂起來。
弟弟唐澈,是父親和整個相府,拚死保護的唯一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