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跪在下首,半天沒有聽到蘇綰的聲音,一顆心沉了下去,心中兀自想著對策。
蘇綰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人拿捏的嬌憨小姑娘了,況且自己與她多年不見,就算有情分也斷了好些,哪知道她會如何處罰自己。
蘇綰見晾得夠了,才冷淡出聲道:“林媽媽可知我找你來有何事?”雖然很多事她不愛計較,可並不意味著可以任人欺瞞。若是身邊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她這個主子還怎麼當下去?
林媽媽心下一驚:“老奴不知。”
“媽媽應該是個聰明人。”蘇綰勾唇一笑,眉眼卻愈顯淩厲。“媽媽是母親身邊的舊人,我跟哥哥如何行事都還是看著母親的麵子的。媽媽老實說便罷,若是我自己讓人查出來,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如若不然,媽媽又如何去了漿洗房呢?”
林媽媽如何不知蘇綰這是在警告自己,心中一酸。當初自己也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卻生生被人作踐成了這幅模樣,眼睜睜的看著鳩占鵲巢的公主生活順遂,婆婆明理,丈夫寵愛。
她心中的怨念跟憤恨便如雜草一般,越來越茂盛,難以抑製。
是的,林媽媽便是林氏。
當初蘇老太太處置林氏身邊的人,隻有林媽媽一人逃過劫難,卻終究傷了元氣,一命嗚呼。再睜開眼時,便成了含怨而生的林氏。
雖說當初她是為了保住子女嫡出之位才甘願赴死,可又如何不恨?她跟蘇梧結縭多年,一向夫妻恩愛,並無姨娘庶子礙眼,卻不得不與公主共事一夫。雖說是平妻,可公主身份高高在上,縱然自己娘家地位不低,卻終是敵不過皇家。
她恨蘇老太太眼中隻有權勢,攀龍附鳳,也恨公主不自愛,好端端的金枝玉葉自甘墮落,與人為妾。
她好容易逃得命來,便是為了報複這兩人。看著蘇梧蘇策與蘇老太太離心,她心裏是說不出的暢快。雖然心疼兒子,但終歸是仇恨占了上風。公主大婚之前,她偷偷畫了自己出閣時的畫像,她要讓蘇梧再也無法忘卻自己。至於被她弄得傷寒的蘇綰,她卻是顧不上了。隻要能破壞蘇梧與公主的好事,她的委屈,蘇綰的委屈,便都是值得的。
至於蘇綰命格之事,她確實動了手腳。荷碧是她故意讓人激將的,榮喜也是她故意派遣出去的。一切都打算好了,隻等榮喜將荷碧牽扯出來,從而掰扯到公主便是。
卻沒想到蘇老太太竟然這麼狠心,竟然直接發話讓蘇綰出府避開。看著蘇綰冷淡心灰的表情,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
難道,這一切都是錯的?她的女兒還那麼小,怎麼能夠承受這樣的痛苦?她想為蘇綰申冤,可無論是蘇老太太還是蘇梧,都不願見她。
如此便是四年過去,策哥兒榮華而歸,亦為妹妹洗刷了冤屈,卻沒想到,自己當年坐下的惡事被他一一的查了出來。
被揭穿了之後,她本想一死了之。可是,還沒看到蘇策娶妻,蘇綰嫁人,她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寧。所以,在蘇策要將她遣送出府的時候,她隻能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隻求留到蘇綰出嫁那一天。
可是,這些事情,她卻不敢告訴給蘇綰聽。蘇策一個人已經夠痛苦了,如何還能再讓蘇綰也為之痛苦?她心中的母親一向是溫婉賢良的,如何能是將她害得這麼慘的自己?
可蘇綰此時正等著問她要一個說法,她便不得不說,遂將自己當年做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末了又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錯,任憑小姐責罰。隻小姐切莫氣壞了身子,否則老奴萬死難贖其罪。”
“你口口聲聲說並無害我之意,卻依然將我害成這般模樣。我雖非惡人,但也不會任人欺辱。”蘇綰怒極,冷著聲音道:“當初念在母親的份上,我對你百般信任,本想讓你認個幹女兒好安度晚年,卻沒想到早在幾年前,你便生了異心!你如何對得起我,對得起母親?”
林媽媽磕頭泣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錯,小姐要打要罰,老奴都沒有怨言。”
蘇綰氣過了頭,手指著林媽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平複了下心情,突然反應到不對,心中生疑,眉頭微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媽媽,冷笑道:“你倒是一片忠心。”
林媽媽心中苦澀,一切都是她作孽,怨不得別人。隻可恨沒看到蘇老太太跟顏汐的下場,她始終不甘。
眸光頓了頓,蘇綰突然沉聲道:“都道人走茶涼,即使你對母親忠心,卻也不該對老太太與公主有這麼強大的恨意,且你是個下人,老實慣了,如何會有這般犯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