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蓁蓁已經很久沒回老家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 又換大巴好不容易到了老家的縣城。看著拔地而起的樓房, 整改過的寬敞公路, 她實在是感到很陌生。
沿著主幹路一路走下來, 遇見幾個很眼熟的人, 名字到了嘴邊她也喊不出來。
這大概就是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感覺, 尷尬又陌生。
陸蓁蓁18歲外出打工, 一晃就在外麵“漂”了十多年。這次回來是因為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小寶就要結婚了。
陸蓁蓁走得時候,陸小寶還是個胖乎乎的小孩子。那時候,陸小寶總是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後, 嘴裏喊著她姐姐,姐姐。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陸蓁蓁心裏雖然對後媽有隔閡, 卻沒辦法對陸小寶無動於衷。
這些年來, 陸蓁蓁雖然沒回來,卻一直給陸小寶寄錢、寄東西。陸小寶的大學學費就是陸蓁蓁掏的。就在半個月前, 陸蓁蓁給陸小寶打了二十萬的婚房首付款。
這些年漂泊在外, 陸蓁蓁始終沒有回家看看的念頭, 大概是因為在老家發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吧。隻是偶爾接到陸小寶一個電話, 陸蓁蓁都會覺得很溫暖, 至少還有個親人會惦記著她。
有時候, 陸蓁蓁也會想小寶就是她的命,也是她要背得債。
這一次親眼看著陸小寶結婚,陸蓁蓁大概也就可以安心放手了。
後媽用老家拆遷款買的房子在縣城東邊的老城區。
從外觀上看, 老城區的樓房明顯比不上新城區。樓體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 早就該粉刷了卻沒有人理會。
小區裏的道路很狹窄,路麵也是磕磕絆絆的,一不小心就會扭到腳。
陸蓁蓁提著旅行包緩緩地走進黑兮兮的樓門洞,本想跺一腳聲控燈,卻突然聽見樓上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怒吼。
“媽,誰讓你擅做主張打電話給陸蓁蓁的?我就是不願意讓陸蓁蓁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她是個陰陽臉,命硬,把我爸,她媽,她老爺,她舅舅都克死了!我跟她有一半血緣關係呢,她一回來再把我也給克死了,媽你是不是就高興了?
再說了,您也不想想,如果我媳婦家看見她那副鬼樣子,知道我姐隻是在北京攤煎餅的,我在丈母娘家還有什麼麵子?都怪您非得在她們家說我姐有錢!”
陸蓁蓁聽到這裏,心就是一顫。
“寶兒,你這是想什麼呢?陸蓁蓁怎麼說也是你姐姐,而且人家二話不說就給你出二十萬買房錢呢。按照禮法,咱就應該通知她來參加你的婚禮!
起碼在大麵上,咱們總要過得去吧?不然村裏那些人得怎麼說你呀?”一個很熟悉的聲音苦口婆心地勸著她的小兒子。
陸蓁蓁的腳緩緩地放了下來,她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管她什麼禮法不禮法,大麵不大麵,我做人又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媽,當年你還不是一聽小表嬸說咱們家那邊要修路拆遷,就想辦法把陸蓁蓁給騙走了,你連大學都沒讓她念。陸蓁蓁小舅舅臨死前給她準備的大學學費,還被你用在我哥身上了!可笑,我哥複讀一年都沒考上大學。
你那時候不是也說了麼,陸蓁蓁命硬,是個倒黴鬼,誰沾她誰倒黴,再也不能讓她回來了!現在怎麼一到我的事,你就變了?你怕她克我哥,不怕她克我是吧?”陸小寶對母親的偏心非常不滿。
“寶兒,你說什麼昏話呢,信不信我抽你!”劉寡婦聽了兒子的話也忍不住火了。
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熬下來,劉寡婦也算是清清白白地過了大半輩子,可不能讓自己的名聲毀在莽撞的小兒子手裏。
“陸蓁蓁的拆遷款已經被我哥挖煤礦糟蹋光了,我說說又怎麼了?不該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媽,你當初還不如就讓陸蓁蓁的小舅舅把他接過去養呢!反正陸蓁蓁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小舅舅給的。你就為了個名聲,非要讓陸蓁蓁留在身邊照顧。咱們家也被陸蓁蓁帶得倒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