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無意得知了一些棘手的事,原本就想攤開來講明了的。如今碰到這等契機,也算天意。”她眉目清冷,運籌帷幄的樣子著實跟她那張稚嫩的臉不符。
董夫人皺起眉,能讓董明兒覺得棘手的事情,適合在陌生人跟前處理嗎?
董明兒看懂了董夫人的猶疑,她說了兩點:“一,這三人不能惹,他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二,他們是過客而已,困擾不到世代紮根文縣的董家。娘親,此事便交由女兒來處理吧,順便也讓娘親看看女兒的能力。”
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董夫人轉身退到客房角落,落座,靜靜地看著她最驕傲的女兒。
董明兒看向董立仁,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起,表現出少有的不舍和難過。這些從董明兒臉上極為難得出現的神情讓董夫人心驚,也讓董立仁害怕驚懼。
“爹。”董明兒走到董立仁跟前,微微抬起頭,“你從未有事瞞過娘親和我?”
“沒有!不可能有!明兒還不相信爹嗎?”董立仁撒謊撒慣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反應,瞧起來極其真誠可信。
“好。”董明兒眉目間的陰鬱褪去,沒再於這個問題上糾結。她將視線投到沈月華身上,臉上逐漸浮現出欣賞的神色。這個女子無疑是她太過於欣賞的人了,獨立,氣派,周身仿佛一直縈繞著一種氣定神閑的美好。
董明兒的生長環境與這世間大多數女子不同。
董府董夫人當家,董明兒誕生後董夫人又被診斷為不能再生育,於是她的教育便傾向於男子。但她又不至於閉塞,眼中有太多沉淪於世俗禮教的可悲女子,讓她對自身的要求便更加嚴格了起來。
她也曾想象過,究竟成為怎樣的人,才能讓自己滿意呢?
現在,那個人出現了。
董明兒緩步走到沈月華跟前,仿佛能感受到沈月華的美好背後的幾多血雨腥風。她笑了笑,嫩嫩的小手撫上受傷姑娘的肩膀,露出笑容:“董家有愧於姑娘,一定會給姑娘滿意的答複。”
她繼而抬頭看向沈月華:“敢問夫人貴姓?”
“沈。”
“文縣的冰上舞是一大特色,沈夫人來此遊曆,千萬不可錯過。”她還是想確認一下沈月華他們是否會快速離開文縣。
沈月華點頭:“我們去往冰城。”
聰明人之間對話,本就不用說得那麼明朗。
董明兒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鬱,趁著她嬌美的容顏,像極了春花綻放。她道:“我會保證家父從今往後不會再出現此等行徑,而且會給那位姑娘足夠的銀錢能讓她離開文縣,這種結局不知沈夫人滿意嗎?”
“空口許諾?”
“不。”董明兒搖頭,“寶利商行從此不再姓董而姓白,家父也隻能潦倒度日。”
“明兒!”董立仁和董夫人同時叫出了聲。董立仁太清楚他這個女兒的性子了,說出來的話從來都沒有不作數的,難不成,難不成?想到這裏,董立仁難得出現硬氣的一麵,咬緊牙關,似是要做出什麼決定。
董夫人立刻走到董明兒麵前,怒不可遏:“你在胡說些什麼?!”
董明兒抬起眼皮:“女兒未曾胡言,董立仁七年來奸淫良家婦女三十二人,進出妓館青樓一百五十七次,這些還不夠嗎?”
“不夠!”董夫人目眥欲裂,“這是為娘的事,現在為娘告訴你,為娘原諒你爹了,你從此不能再提將寶利商行改姓之事!”
這言論若是讓族中叔父們知曉,怕是唾沫星子都能講他們母女倆淹死。
董明兒卻是知道董夫人忌憚著什麼,雖然董夫人執掌商行,但還是被董氏族叔們處處以祖宗家法壓製,困擾頗多。
“白氏票號之繁榮盛景一昔崩塌,外祖父和外祖母積鬱過度而死,娘你走投無路之際,幸而被祖父收留且許以執掌寶利商行的特權,能讓娘一展抱負。是故,娘心中對祖父十分感激,也斷然不會有將寶利商行歸為己有之心。”董明兒微微一笑,“女兒說的可對?”
董夫人的眼眶微熱:“你要謹記你祖父對為娘的恩德。”
“嗬嗬。”董明兒慢慢從袖口裏取出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信角已經泛黃,可見年代著實久遠。
看到那信,董立仁的臉瞬間慘白,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還帶著體溫。
他哆哆嗦嗦地將錦囊打開,裏麵的信不知何時已經被替換成了白紙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