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秦瑤竟抽泣了起來。
她用眼角觀察秦婉的表情,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看到同情和心軟,心裏一陣嘀咕:在大陳這麼些年,秦婉真不再是那個熱血單純的少女了?
“姐姐……”秦瑤淚水漣漣,可憐兮兮地看著秦婉,一副受盡委屈的形容。
秦婉捧起茶喝了口潤潤嗓子,這才緩緩道:“我都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秦婉還是那個容易受騙的人!秦瑤的淚光裏滲出一絲喜悅和狡黠,腳步移動了起來,“感動”地想撲進秦婉的懷裏。
“你曾做過的事,我都知道。”秦婉的聲音變得冰冷無比,看向秦瑤的眼神也像刀子般淩厲,“一清二楚。”
她雖是武功全廢,但軍人獨有的凜冽殺氣早就融入了骨血!
秦瑤一介弱女子,愣是被驚得頓足而立,看來溫顏都說了,不僅溫隆知曉,連秦婉對自己也是戒備得很。到底沒太經曆過與秦婉正麵對峙,她一時間手足無措:“姐,姐姐……”
秦婉突然笑了笑:“聊聊吧,畢竟許久未見,正如你所說,縱是你我之間罅隙如海深,但總是至親。”她將茶盞放下,溫婉的言行裏總帶著沙場女將獨有的颯爽英姿。
“父親身子可還康健?”她的眼睛裏氤氳起霧氣。
“我離開時還好。”秦瑤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願意提起護國將軍。
“母親呢?”
“她的眼睛熬壞了,府裏的事大都交給了白姨。”
秦婉的眉尖一蹙:“娘她……”
“嗬!”秦瑤突地一笑,“當然是因為你的意外‘死亡’讓母親傷心不已,流的淚多了,眼睛自然受不住。”雖然緊接著她就被過繼到了將軍夫人膝下,但假的又豈能成真?不過是多了個名頭罷了。
室內安靜了下來,秦婉沉浸在不能伺候父母的哀痛中,秦瑤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不進反退,方才一時間的慌亂已經蕩然無存,優雅地坐在紫檀圈椅上,直直地看向秦婉,嘴角掛笑道:“秦婉,你會就一直縮在溫隆的羽翼之下,忘了自己的名姓?”
秦婉嘴中發苦發澀:“何意?”
“你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吧?”秦瑤從袖口拿出匕首,匕首的寒光瞧起來著實滲人。她拿著匕首左右翻看了會兒,竟是直接扔了。
“哐當!”匕首落地的脆響剛剛響起,就有一個人影“唰”地出現。
幾乎是同時,快得迷了人的眼。
秦瑤一愣,繼而笑得花枝亂顫:“原來你早有幫手啊哈哈哈!這次恐怕得讓你們失望,我改變注意了。”她的視線略過沈天賜,看向秦婉,一字一頓地道:“我改主意了,秦婉,我會留在溫府,當著正牌的將軍夫人,看你陷在愛情與親情間掙紮!”
像一隻溺水的魚,擁有這世間最極致的美好,卻飽受煎熬。
沈天賜蹙眉,看著秦瑤仰天大笑而去,她沒有任何動作,他也不好阻止。轉頭,秦婉扶著胸口,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滲出,沿著臉頰滑下……
聰明人,便是隻知道事件的一星半點兒就能推演出大致情況。
沈天賜知道,秦瑤的那一番話戳破了秦婉自欺欺人的麵罩,她不得不直麵這個問題:當大梁和大齊起了戰事,當秦老將軍和溫隆雙雙披甲上陣對立疆場,她究竟該如何做?
其實,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等著最最慘烈的結局。
父死夫存,抑或是,夫亡父在。
不論哪一個結果都會將她撕成兩半,血肉模糊。
“解決之道,往往就在行進之間。”沈天賜不忍看她一瞬間憔悴的模樣,安撫了一句。
秦婉木然地點了點頭:“多謝少爺,我便不送了。”她踉蹌著起身,繞過屏風,往內室裏緩步走去。人生就是一場修行,或許隻有到死的那一刻,人才能停止痛苦,當然,也永遠都不能再感受快樂。
福禍二者,相伏相倚。
沈天賜轉身,由下人領著去往溫隆的書房。天色漸暗,沈天賜講溫隆書房內的兵法書籍都略略掃了一遍,這才聽小廝回報說溫將軍回府了。
原本溫隆回府的第一件事是去秦婉那兒的,但今次沈天賜候了這麼久,倒也不太合適。
二人相見,先是閑聊了幾句,溫隆的心思還在秦婉處,便開門見山道:“表弟有事不妨直言,可是華兒讓你來的?”
沈天賜也不太喜歡彎彎繞繞,徑直道:“表哥,此事的確與家姐有關,隻是……我不希望家姐知道,表哥可否為弟弟保密?”
他看著溫隆,一臉堅韌和執拗。
溫隆蹙起眉頭:他與沈天賜本就不熟,一切都是因了華兒在其中的緣故。如今還要隱瞞華兒,這事……怎麼都承諾不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