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和沈星零有過十數年的相處,雖然那段童年著實不堪回憶,但也沒想過她會變成這樣。衣衫襤褸,渾身幾乎沒有幹淨的地方,眼神沉靜而木然,仿佛很難再有情緒的波動。
“現在可以嗎?”沈星零問綠衣。
她瞥了眼衣著華貴發髻精美的宜婷,終究是女人,沈星零忍不住伸手隨意將亂發束了個發髻,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落魄到了極限。
綠衣沒回答她,而是朝著宜婷和沈天賜都福了福身子:“小姐讓沈星零來處理舒良俊的後事,郡主,大少爺……”
沈天賜表態:“聽大姐的。”
宜婷則隨意坐在圈椅上翹起二郎腿,揮揮手:“隨便咯。”隻要是舒良俊的後事就成,她可得親眼瞧著這衰人死去,才能徹底放了心。
一直迷迷瞪瞪的舒良俊這下總算是醒了神。
他確定了自己還在沈月華的手心裏,雖然不認識眼前這位時不時處於暴走狀態的貴女,但此女子身份絕對尊貴無匹,他的處境實在堪憂。
沈星零不想多麻煩,她在宜婷跟前一時,心裏以為早就死去的自尊就會蘇醒一分。
宜婷言行舉止不似常人,隻看言語內容確實可以與粗俗沾邊兒,但配上她那華美的容顏和神情間流露出來的尊貴,就足以讓沈星零側目和向往。
沈星零的一生,曾為了躋身貴女行列做了太多損人利己的事。
這個目標,也一度是她行事的準則。
身處不同的階層,人心的欲望就會不同程度地膨脹。不久前的她隻是想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而現在的她再想起自己的出身,心裏隱隱約約又開始噴毒液。
不過,畢竟經曆了那麼多,也隻是想想罷了。
活著,已經是一件太過於勞心勞神勞力的事,隻要心事一了,她也想痛痛快快兒地離開這個讓她真的身心俱疲的人世。
“良俊,又見麵了。”沈星零走向舒良俊,從他眼睛裏看到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但神奇的是,她居然沒有感到一絲絲尷尬和羞赧。是啊,原本勾搭上舒良俊也是為了證明她比沈月華強,自然是沒愛過,又何來重逢的扭捏艱難呢?
舒良俊使勁吞咽了口吐沫,由於身子不濟還有些痛苦。
他顫巍巍地道:“零兒,我是真心愛你的,給他們說說,我肯定立刻消失,絕不會再礙著沈小姐的事兒。求你了,我不想死……”
說到最後,他眼圈兒一紅,竟是哭了出來。
也太慫了些,宜婷鄙視地看著他,嘖嘖了兩聲。
“良俊,能死去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沈星零勸他,同時從藥瓶裏把藥丸一股腦兒全部倒進了手心裏,“吃了它們,你就再也沒有痛苦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舒良俊邊哭邊往角落裏縮,“零兒,看在我以前對你那麼好的份兒上,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磕頭!”說著,他不顧一切地磕起頭來,一個接著一個,沒有半點兒不適。
真是麻煩,沈星零直接踏上了床,把舒良俊逼進角落,準備把藥丸強塞進他嘴裏。
不曾想,一個虛弱至極的人還能瞬間爆發出如此大的力氣。舒良俊“啪”地將沈星零手裏的藥丸打落,嘶啞地吼道:“蛇蠍毒婦!賤女人!你想死別拉著我!”
沈星零倒也沒有生氣,她再次將藥丸都撿起堆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