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宋興書躺在徐依柔身側,一夜未眠。
他在心裏無數遍地勾勒相思的容顏,機會是渺茫的,或許相思真的已經不在人世,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明帝的逝世,再或者,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不會甘願冒險。
但思來想去,這也是相思最可能出現的場合。
徐依柔翻了個身子,緩緩坐了起來。宋興書以為她懷著身子難過,連忙起身想傳太醫。徐依柔撫著肚子搖搖頭:“沒事兒的,興書,我想出去走走。”
“還是腰疼?”
“走走便好。”徐依柔微笑著安撫他,“真沒事兒,屋子裏有些憋悶而已。”
宋興書提高音量:“幾時了?”
守夜的太監立刻道:“回陛下,醜時末。”
“在宮裏燈火通明,又有宮女跟著,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就走走,哪兒也不去。”徐依柔的聲音輕輕甜甜,仿佛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安心睡吧。”
雖然徐依柔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甜美溫柔,但她骨子裏卻是很有韌勁兒。
也正是這股勁兒,才是宋興書對她一見傾心的原因。他給值夜的太監叮囑了幾句,便由著徐依柔去了。醜時末,是夜最深最沉的時分。宮女打著的燈籠,就像黑夜裏的螢火蟲,隻能照亮一隅之地。
徐依柔披著粉紅色雲錦鬥篷緩步行走,肚子裏的小家夥時不時鬧騰一下,仿佛在示意自己大半夜被吵醒的不滿。
深秋的夜很冷,北風呼呼地刮。
“娘娘,不如回宮吧。”小玲是跟在徐依柔身邊的醫女,是沈月華專門挑選,放在徐依柔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這天兒這般冷,萬一凍壞了主子,她就是一萬條性命都賠不起。
徐依柔笑了笑:“放心,就快到了。”
小玲看著明帝的靈堂越來越近,感覺陰氣十足,下意識打了好幾個哆嗦。
走到靈堂前,徐依柔對身後跟著的宮女太監道:“都在這兒等著。”
“這……”小玲頗是為難道,“娘娘,還是讓奴婢陪著您,求您了。”萬一出了一點點意外,這裏的奴才都得掉腦袋。她也是剛跟著徐依柔沒多久,還不太能摸得準這位大陳皇後的脾性。
徐依柔看到了奴才們眼底的恐慌,說實話,她能做皇後更是意外,哪兒能完完全全地代入角色?當慣了以前沒人在意的落魄小姐,總是不太能理解下人的想法。
“好。”
小玲和一眾太監宮女俱是鬆了口氣,對徐依柔簡直升騰起了不少感激之情。
靈堂外有人守著,但畢竟是深夜,守夜的太監也是昏昏欲睡。徐依柔和小玲腳步輕盈,坦然地走進去,也沒將他們吵醒。
小玲見皇後娘娘無意懲處他們,也就默默地跟著。
真不知道大半夜來這陰森森的地兒幹什麼,小玲偷偷腹誹,但不忘緊張地觀察徐依柔,生怕突然出點兒紕漏。
“就在此處坐坐吧,別出聲。”
聽皇後娘娘下了這個奇怪的命令,小玲隻能靜默無言地立在徐依柔身後。她們所在的地方剛好被垂掛下來的幔子遮擋住,尤其屋內燈光昏暗,若是不發聲,很難有人發現那個角落還坐著當朝皇後。
其實徐依柔也隻是來碰碰運氣。
她絕對能耐得住冷清,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姿勢都幾乎不動,以一種淡然而悲憫的目光投向靈堂所設立的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