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屏退了所有人,靜靜地想了三天。試圖用三天來忘記三年,實在可笑,但他卻認為自己做到了,他是帝王,怎麼能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擊倒?
直到遇到沈月華,這個女子分明和她一點兒都不像,但卻都堅定地固守自我。
在這個女子是物品的時代,她們都將自己活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就這個一點點微小到太容易忽略的相似,就能讓他自欺欺人的遺忘卷土重來……
沒想到就是匆匆一麵,竟讓明帝心中開始謀劃一個足以顛覆大陳的局。沈月華看著明帝,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安慰?垂垂老矣的帝王根本不需要。
或許,在大陳尋不到那個攪亂一池春水的女人,他死後,還有一線機會在另一個世界與她偶遇。
“顧呈瑜很有眼光。”明帝笑笑。
沈月華心裏一個激靈,立刻警覺了起來:他突然提起顧呈瑜是何用意?
“別怕,都是興書告訴朕的。”明帝起色好了些,“陳國資源匱乏,就跟朕的身子一般,撐不了多久。其實朕早已想通,朕守的不應該是這地界兒,更應該是陳國百姓。他們想要和平,那就不要生靈塗炭。”
沈月華聽到這話,冷硬的視線開始融化。
“就交給大齊吧,讓陳國百姓有強大的倚靠,不用再擔驚受怕。”明帝平和地閉上眼,眼角滲出一點晶瑩的閃光。
亡國之君,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祖先的責罵,後世的嘲諷,不明真相地詆毀和侮辱,這是幾乎能壓垮心靈的重擔啊,卻要壓在這個虛弱的花甲老人身上。
沈月華不免心生憐惜。
她沉默著,緩了許久才慢慢開口:“陛下信微臣?”
“朕信的是顧呈瑜,許鳴不是他的對手。”明帝闔著眼,聲音輕緩,“能傾心於你這種女子,也說明了他的心胸和見識,朕了解。”並且感同身受。
沈月華起身,鄭重地行禮:“微臣多謝陛下。”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明帝已經疲憊地睡了過去,緊緊蹙起的眉頭緩緩鬆開,嘴角微微翹起,也許是做了美夢吧。
從內室退出來,沈月華靜靜地坐在紫檀圈椅上,將所有事都串起來,真相已經漸漸明晰。
寢殿外,天色已晚,有一兩顆性急的星子早就閃閃發光,宣告著夜幕的降臨。沒一會兒,宋興書終於走了進來。
“我讓沈天賜留在殿外,有些事,不願太多人知道。”宋興書坐到沈月華對麵。
沈月華點頭:“王爺久等了。”
“沒多久。”宋興書張了張口,猶豫片刻後道,“陛下還好嗎?”
“暫時無礙。”
安靜,二人都沒有說話,是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看著畫屏上的高山流水,沈月華放下微涼的茶盅,道:“柔兒知道嗎?”
宋興書搖頭。
“晉王妃也不知?”
宋興書吸了口氣,偏過頭直視著沈月華道:“當年之事隻有陛下和我父王知曉,母後被下了假孕的藥,她一直認為我是她兒子。”
是的,宋興書不是晉王之子。
他的生母是那個特立獨行惹得明帝追憶了一生的奇女子,明帝怪她,恨她,不願將宋興書養在身邊,但又愛她,念她,不忍讓宋興書受一點委屈。晉王之子的身份,會讓宋興書父母雙全,享盡人世繁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