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耷拉著腦袋:“順天府尹家的庶女原是和我表親有情,這不?花容月貌的一個姑娘,好好兒地就要被家裏人餓死了,我氣不過,這才說叨說叨。”
“表親?”
“不瞞大俠,我那表親學問好得很,此次春闈更是厲害。”那人哀歎了一聲,也沒方才那般害怕了,像是極其惋惜的樣子,“但他終究隻是剛剛步入官場,怎能跟堂堂左都督家鬥呢?”
原來是和沈天賜同屆的進士嗎?
沈天賜追問:“你那表親姓甚名誰?”
那人頗為顧忌的模樣,咬緊牙關死活不說:“大俠別問了,小人嘴賤,但也不能連累表親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人瞧大俠也是個讀書人,切莫再逼迫小人了啊!”
沈天賜掃了眼那人,衣衫簡陋,不像富家人出身。
再說他跟所謂表親交情應該不淺,那表親也必定不會有權有勢。
沈天賜略加思索,道:“可是餘光濟?”
那人眼睛一瞪,沮喪著一張臉,拚命搖頭:“絕不是,怎麼可能是光濟?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庶吉士,怎麼敢啊!”
看來就是了。
餘光濟人不錯,學問也是傑出,十分勤懇務實,同沈天賜交流的時候不卑不亢,大有憂國憂民之感。沈天賜鬆開那人,沒再逼問,而是立刻向左都督府趕去。他管不了那麼多事,與餘光濟也是交淺言淺,現在最重要是找到宜婷郡主。
都怪他方才大意,宜婷八成是追著古怪轎子而去,希望別遇到意外才好。
而此時,在瑉郡王府內,沈月華按著日子正在給徐依柔診脈。她們二人閑聊間,竟同樣提到了左都督府的事。
“也是可憐得很。”徐依柔歎息,“興書向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這世上怎能有這般狠心的父母,雖是庶女,但也是含辛茹苦養育成人的啊。”
說著,她輕柔地撫摸還沒隆起的肚子,滿臉哀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餓死的,但隻要左都督府隨便找個借口遮掩,誰還能說什麼?”沈月華淡淡地道,這就是時下女子的悲哀,物品一般的存在。便是有人可憐她,想去幫助她,且不說得冒著得罪左都督府的風險,難道真能護得了她一世?嫁了人,她畢竟要是在都督府過一輩子的。
徐依柔搖搖頭:“哎,誰說不是呢?”
最後,一條鮮活的生命,不過就是富貴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你也別太傷懷,到底你的孩子重要。”沈月華勸道,她傍晚還得去私宅,就不再耽擱。
徐依柔握住她的手,叮囑道:“倒是你,回家的時候會途經左都督府的那條街,可別撞了什麼邪氣。”
沈月華輕輕點頭,離開了瑉郡王府。
剛才進府的時候,她還見到了宋興書,再一次感覺到此人深藏不露。居然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冠冕堂皇地關心了兩句太子殿下,其餘避之不談。不過也就是“等”罷了,以靜製動,沈月華也跟平常一樣,沒追問。
“小姐。”綠衣掀著車簾往外瞅,聳聳肩,“前邊兒不遠處就是左都督府了。李小姐真是太可憐,大喜的日子跟搞喪事一般,門前都沒幾個人,陰森得可怕。天哪,那頂轎子,簡直滲人呀!”
沈月華順著車簾的縫隙看了過去……
突然!黃車夫一抖韁,“籲”地一聲,馬車莫名其妙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