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生不如死也不解恨(1 / 2)

該怎麼形容這種痛呢?

就像全身上下每一個穴道都被釘上了一個木楔,還有石錘在不停地鑿,仿佛要把整個軀體都鑿空,鑿漏。不僅僅如此,當石錘的敲擊終於漸漸消退,又好像有無數隻螞蟻順著漏洞鑽了進來,走到哪裏啃到哪裏,沒一寸肌膚不是疼的,不是癢的。

癢,卻撓不到。

疼,卻停不了。

沈星零甚至連嘶吼都發不出,匍匐在地板,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無聲地痛苦。

沈欽閉眼,不忍看到這一幕。太夫人則被嚇得幾乎要暈過去,麵色灰白,連眼角都不敢向沈月華的方向看一眼。

在他們看來,沈月華簡直是瘋子,是惡魔。

但事不關己,自然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對別人指手畫腳!他們沒有經曆過沈月華那般黑暗絕望的前世,不知道沈夫人之於沈月華是多麼重要的存在,他們當然能做出高姿態。

一切,還不止如此。

等沈星零消停了,綠衣把她拖了下去。

沈月華冷著臉,轉過身看向太夫人,寒聲道:“太夫人。”

“你,你還想怎麼樣?”太夫人雙股打顫,連坐都快坐不住了。她說的話雖然聽起來薄有氣勢,但配上她頭也不敢抬的模樣,太明顯地強弩之末。

“華兒。”沈欽看著她,一臉沉痛和哀求。

沈月華冷冰冰地轉過臉,走出明堂,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紅裳示意那兩個抱著雙胞胎的奶娘跟著,一起離開了太夫人的院子。

“天,天哪!”直到看不見沈月華的背影,太夫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但雙手還是顫抖的。她抬眼看著沈欽,眼睛裏俱是驚恐:“瞧你生的好女兒,這哪兒是孫女啊……”

沈欽把太夫人扶起來,聲音哀痛:“娘,小晴走了。”

太夫人挪不動腳步:“你什麼意思?”

“小晴走了,零兒也走了……”沈欽臉上的淚靜靜淌,“玉琴……”這個沈府,還是原來的沈府嗎?

太夫人愣了會兒。

雖說她對沈夫人一向不怎麼滿意,但終究也是她幾十年的兒媳婦了。玉姨娘那種身份,暫且不提,不過沈星零自進府以來一天請安都沒落下,著實是個乖巧懂事的。

“你還有兩個剛出生的嫡子,沈府會更加欣欣向榮,不會空的。”太夫人聲音不高,也不知是在安慰沈欽,還是在說服自己。

出了院子,沈月華駐足在樹下。

胸口還是很疼,血腥氣上湧,卻是很難再壓製了。

“噗!”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表姐!”溫顏叫了聲。

沈天賜連忙把她扶住,焦急地道:“姐,可還好?”

沈月華緊緊地閉著眼,沈夫人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地在眼前輪回,她輕輕搖頭:“無礙。”容色憔悴雪白,唯有唇角一滴鮮紅的血跡。心再痛又如何?回不去的終究回不去!

有人揮揮手讓沈天賜退下去,攬過她的肩膀。

熟悉得仿佛刻進了生命裏的味道,讓人心安,沈月華疲憊地將頭靠在他胸膛。所有人都識趣地退了下去,下弦月,海棠花,一對璧人。

誰都沒有說話,這時候,最好的就是靜靜陪伴。

等沈月華沉沉地睡去,顧呈瑜輕柔地將她抱起,送回了馨院。

“殿下。”烏菱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有密信。”

顧呈瑜打開密信,裏麵是大齊元後的字跡,洋洋灑灑一大堆,無非是一些養生之道,隻是在最後裝作不經意地綴了一句:宜婷想去陳國欣賞湖光山色,借了賀壽的名義,嗯,已經在路上了。

他搖了搖頭,這個被父皇寵壞了的母後,最喜歡做的就是先斬後奏這一手。

隨手把拆開的密信扔給烏菱雪,顧呈瑜看了眼暖閣,不願打擾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安眠,低聲道:“多派些人去接,務必要安全。”

烏菱雪平日裏冷靜無波的眼神竟然起了波瀾,嘴角含笑:“原來是郡主要來,遵命!”

隻要宜婷郡主來大陳,太子殿下一定會收斂些的!烏菱雪感覺心中仿佛有一隻歡脫的雀鳥,撲棱棱地飛上了天。

顧呈瑜在外間守了會兒,聽沈月華睡熟了,便想輕輕走開。

這時,突然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他皺了皺眉,走出寢室。恰看到焦頭爛額的奶娘跟在紅裳身後,竭力地哄著雙胞胎,但哭喊聲卻越來越大。

“殿下。”紅裳福下身子,綠衣早就將顧呈瑜的事告訴了她,因此也沒大驚小怪的。

“何事?”

“小少爺哭個不停,奴婢怕出問題,來找小姐拿主意。”

顧呈瑜雖然覺得煩躁,但畢竟不交由沈月華看一下,若是真的有個萬一,怕是也對不起香魂逝去的沈夫人。他擺擺手,讓紅裳進去。

不一會兒,沈月華披著外衣走出,臉上憔悴依舊:“怎麼了?”

紅裳轉身指了指:“小少爺哭……咦?”

原本哭鬧不休的雙胞胎此刻卻齊齊停了哭聲,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向沈月華,裂開嘴,咯咯地笑著。沈月華皺皺眉:“沒事便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