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心裏忖度,雖然她不喜歡沈夫人,但架不住沈月華得了溫閣老的重視,還和太子妃有交情。沈天賜雖是男丁,終究人小勢單,離不開溫家這棵大樹。再者說,空穴不來風,說不定……
“朱媽媽,把夫人請來。”太夫人睨了眼玉姨娘,像是下了什麼主意一般。
沈星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祖母?”
“閉嘴!”太夫人生起氣來誰的麵子都不給。上一瞬還是和和樂樂的祖孫歡樂圖,這一刻她都能扇上一個嘴巴子。
沈月華放下燕窩粥,穩坐在黃花梨的圓交椅上,捧起茶一點一點地品著。
不一會兒,雲裏霧裏的沈夫人便到了明柏堂,她先是給太夫人行了禮,然後看向沈月華,覺著這明堂裏的氣氛不太對勁,心裏七上八下的。
“娘。”沈月華親熱地上前給沈夫人福了下身子,“女兒這廂有禮了。”
沈夫人沒鬧明白她怎麼突然間講這些虛禮,剛扶起她,沈星零卻哭泣著膝行到她跟前:“母親,您心善,可要給姨娘說說好話,她從來都沒敢越過您去啊。”
“是呢。”沈月華言笑晏晏,“玉姨娘除了不給您晨昏定省,不給您見禮,霸占著爹爹不讓留宿在您屋裏,哦,還偶爾強調天賜要最孝敬自己之外,還真是從沒想越過您。”
她越說,太夫人的臉色越沉,而玉姨娘則啞口不言,因為這些事她還真都做過。
沈夫人擠出幾分笑意道:“華兒言重了,玉姨娘伺候老爺太累,為娘便讓她多睡會兒。”
“這是什麼話!”太夫人使勁拿拐杖杵地,“你也是當家主母,是長媳,怎可這般懦弱不頂事?一個姨娘都欺負到你頭上了,還有臉在這兒說什麼善良大度!”
太夫人即使是向著沈夫人說話,也不會讓沈夫人舒心。
“我來問你!老爺多久沒去你房裏了?”
沈夫人垂頭道:“月餘了吧。”
“廢物!簡直是廢物!”這句話仿佛是觸了太夫人的逆鱗,她大怒道,“除了有個得力的娘家你還能做什麼?生不了兒子不說,連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媳婦!”
沈夫人隻知道諾諾地聽訓斥。
沈月華知道,這些事勾起了太夫人不算美好的回憶,但當著女兒和姨娘的麵都這麼數落當家主母,這家還能當得好就怪了!她蹙了蹙眉,感覺太夫人的聲音尤其尖銳刺耳,心裏不爽得厲害,斟酌了一下用詞便道:“祖母說的是,娘這段日子身體也不算好,不如趁這個當口歇歇吧。”
“嗯?”太夫人已經不怎麼敢簡單地理解沈月華的意思,總覺得話裏有話。
“今兒大表姐還說呢,說是大舅母總念叨娘親在溫府的日子,那會兒姑嫂相處得跟親姐妹似的,頗為懷念。”
太夫人眉心跳了跳:“華兒的意思是?”
“哪兒是華兒的意思呀,祖母也太抬舉華兒了。”她挽起沈夫人的手,笑吟吟地道,“大舅母聽說娘氣血有虧,說是想讓娘回溫府住些日子,也好散散心。”
太夫人皺眉:“沈府也不小,還不能散心了!”
“祖母您忘了?大舅母主持中饋可是很有一手的。”
太夫人抿著唇,雖然沒法兒反駁,但也不放話。
她嫌沈夫人不中用,那沈夫人就卸下管家的權力去溫府向大嫂學學,若是再說沈夫人當家當得還湊活,那豈不是給自己打臉嗎?然而卻也不能真讓沈夫人回娘家,要是溫閣老問起來,她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她可算是得重新審視一遍這個嫡孫女了,一點一點地把她逼近死胡同裏。
沈月華出了氣,但也不能真讓太夫人下不來台,便笑道:“不過大舅母再能幹,也比不了祖母呢,有祖母在府裏鎮著,想來娘親這家定會當得越來越好。”
又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太夫人立刻想都沒想地就接道:“華兒真是長大了,也愈發懂事了,媳婦以後管家時放開手腳,有什麼不懂的,我也能幫幫你。”看來以後也不好拿管家的事作筏子了,她頓了頓,補充道,“咱府裏的事,還是府裏解決最好。華兒,你說是嗎?”
“祖母說得自然是對的,娘日日都跟華兒說,要把祖母的話當作金科玉律一樣牢記呢。”
“嗬嗬,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沈月華靦腆地低下頭笑了,而太夫人的額角卻滲出一層細細的汗。
正在這時,厚厚的氈簾子被掀起,沈欽爽朗的笑聲隨著深秋的寒風灌了進來:“娘笑什麼呢笑得如此開心?難不成都知道咱府裏又有了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