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瞪著迷茫的眼睛望著拉拉。
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此刻,拉拉即使想替主人隱瞞什麼,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把門打開!”姚警官手指著大漫,用非常嚴厲的聲音命令道。
大漫掏出鑰匙開門。拉拉看見,大漫的手在顫抖。拉拉還看見,好幾名警員的槍口悄悄指向大漫。
房門打開了,拉拉直奔廚房後麵那間小小的儲藏室。拉開儲藏室虛掩的門,再遲鈍的人鼻子也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拉拉很快就從儲藏室的壁櫃裏搜出一隻塑料包,打開一看,裏頭是一套血跡斑斑的警服和一雙沾滿鮮血的膠鞋。不用細辨,一看就知道,這是大漫平時穿的警服和鞋子。
大漫鼻尖沁出冷汗,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殺人……這衣裳……鞋……我晾……晾在……院子……”
姚警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下他的槍!”
立刻,擁上來三名警員,動作熟練地將大漫雙臂反剪起來。大漫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反複申訴:“不是我,不是我!”
“你要老老實實接受組織審查,相信我們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姚警官嚴肅地說,然後揮了揮手:“帶走,看押起來!”
幾名警員架著大漫,走向警笛呼嘯的警車。經過拉拉身邊時,大漫用異樣的眼光朝拉拉瞥了一眼,那眼光冷冰冰,就像一把尖刀,在剜拉拉的心。
拉拉習慣地想跟著大漫走,但牽引索攥在姚警官手裏。姚警官緊緊拉著它,使它無法動彈。警車往拘留所方向駛去,揚起一團輕煙似的塵埃。拉拉像匹受傷的孤狼,向著漸漸遠去的警車,發出淒涼的嚎叫。
隔了一天,拉拉又被牽到曇花寺公園銀樺樹林案發現場,讓它找尋凶器。法醫鑒定阿珠是被銳器刺透心髒致死的,很可能是一把匕首。在警員大漫房間床底下,搜出了與受害者血型完全吻合的血衣和鞋,卻沒發現匕首。缺失凶器,就是缺失關鍵證據,很難結案。於是,就要千方百計找到凶器。據刑偵專家分析,四周多為花壇樹林,凶手作案後,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挖個土坑,將凶器掩埋了。
初步審訊,種種跡象表明,大漫身上確有無法排除的作案疑點。首先,女警員阿珠在市設計院談了個對象,據說大漫為此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從邏輯上說,大漫有求愛不成反目成仇報複殺人的動機。再者,案發那天夜裏,阿珠跟男朋友約會去了,大漫也隨即請假外出,說是悶得慌上街溜達,卻無人能證明,有作案時間。還有,從儲藏室壁櫃裏搜出來的大漫的警服和鞋子上沾滿受害者的血,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雖然大漫再三喊冤,但很多人相信,大漫就是殺害阿珠的凶手。
公園犯罪現場,石級上的血跡已經衝洗幹淨,隻留下極淡的氣味線索。
有四條警犬參加搜索,以屍體躺臥點為軸心,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行。
上午十時,正是遊園高峰時間,在用黃色布條隔出的警戒線外,許多遊客好奇地駐足觀望。
拉拉被安排往東麵搜索,它的嗅覺在狗類中也算得上佼佼者,走出約七八十米,它在樹叢裏聞到一絲淡淡的人血氣味。鼻吻貼著地麵仔細嗅聞,在一叢杜鵑花下泥土有被挖掘過的痕跡,那氣味就是從泥土的裂縫中滲漏出來的。憑經驗它曉得,十有八九那殺人凶器就掩埋在這叢杜鵑花下。它仰起嘴想吠叫報警,可聲音到了嗓子眼,它又強咽了下去。它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幹嗎不把這凶器當做誘餌,讓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麵呢?
盡管大漫被“請”進拘留所,盡管當場從大漫儲藏室的壁櫃裏搜出了血漬斑斑的警服和膠鞋,但拉拉仍堅定不移地相信,主人絕對不會是殺害阿珠的凶手。大漫是優秀警員,優秀警員是不會觸犯法律的。是的,大漫很照顧阿珠,但它的感覺是,大漫與阿珠間更多的是用鮮血凝結的戰鬥情誼。更重要的是,當發現被害者是女警員阿珠時,大漫淚流滿麵,那是無聲的抽泣、深切的悲慟,不可能是裝出來的。拉拉雖然是狗,長著一顆狗心,但狗心也是肉長的,狗心和人心有時候是可以心心相印的。當時,它發現氣味流指向大漫的宿舍,遲疑不決而在原地轉圈時,大漫厲聲嗬斥並用腳狠狠踢它,再三命令它繼續搜索。它的心真真切切感受到,大漫破案心切,恨不得立刻就將罪犯擒獲歸案。不可能有這樣傻的罪犯,明明已搜查到自己家門口了,還一再命令警犬追蹤犯罪線索。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隻有一種合理解釋,有人故意陷害大漫。
拉拉覺得,利用掩埋在地下的凶器,是有可能讓狠毒狡猾的罪犯顯出原形的。罪犯將血衣和血鞋放置在大漫儲藏室的壁櫃裏,唯獨將凶器埋進地下,這說明,凶器一旦被發現,對誣陷大漫不利,而且有可能暴露凶犯的身份。這個假設倘若成立,那麼,暫時讓凶器埋藏在地下,要比現在就讓警察把凶器挖出來要好得多。現場有這麼多圍觀的遊客,很有可能罪犯就混在這些遊客中間,暗中觀察警犬搜索結果,就算罪犯不在現場,也一定會千方百計打聽破案進程,罪犯知道警察在尋找凶器,肯定會心驚肉跳,唯恐凶器被找到而暴露自己。如果凶器現在被挖掘出來,凶犯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設法逃遁,即使凶器上有凶犯的明顯痕跡,要想抓獲也是困難重重;如果凶器暫時不被挖掘出來,造成一種有疑點存在的態勢,必定引起凶犯恐慌,會尋找機會將凶器轉移,那麼,就可趁機將罪犯當場擒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