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四年,南景朝。
紛紛攘攘數十載,南景自邊陲貧困潦倒的小國,一躍成為逐鹿中原的大國,南景明昭帝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不事征伐,省刑減賦。
南景內政修明,經濟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
距南景都城盛陽西南角三十多裏,一處名喚若下的小鎮上,正冉起灰青色的炊煙,與似火的殘陽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副五彩繽紛的水墨畫。
紅牆白瓦的小院落中,一名挽著高髻的婦人立於紅泥小灶上,卷著袖管,手忙腳亂地煮著羹湯。
她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身著灰底藍花對襟衫,身形略顯瘦弱,但樣貌卻是農家難得一見的美麗,尤其是那張櫻桃小嘴,在暗淡無光枯黃皮膚下,愈發顯得性感迷人。
此人名喚沈芸香,是若下村裏出了名的寡(和諧)婦,不僅口齒伶俐,能言善道,就連那潑辣不饒人的性子,也是當地數一數二的。
說來也可憐,年紀輕輕便失了丈夫,孤身一人帶著兒女,定居到若下村,家徒四壁,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
村裏頭的人可憐她,沒少勸她改嫁,村中的裏正還特地請了鎮上能說會道的媒婆給她說過媒,偏生她執拗的很,愣是說不嫁,還一掃把將媒婆趕出了家門。
自此以後,街坊鄰裏即便再憐惜她,也無人敢再提改嫁二字。
“林家娘子,你在家嗎?”
沈芸香手揪著魚尾,神情專注,正要將魚放進鍋裏爆炒一番,門外冷不丁的傳來這麼句喊話,微微蹙眉,從忙碌中抬起頭,看了看這臨近傍晚的夜幕,沒有答話,低頭繼續她的炸魚事業。
林家家境貧窮,一年也見不著幾點葷腥,這魚是她好不容易從湍急的河流裏抓來的,孩子正長身子,這魚雖小,但也好過沒有。
這煮魚也有講究,一旦過了那股子新鮮勁,魚就不好吃了,她很寶貝這魚,自然沒閑工夫搭理旁人。
“林家娘子,您在就吱一聲,老朽有十萬火急的事兒要跟您說!”
門外那蒼老中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人吐字如珠,跟他聲音裏自然而然涵蓋的威嚴不同,此刻卻帶有幾分火急火燎急切和懇求。
村裏的作息時間大多相似,這會兒正是做晚飯的時辰,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家的。
“大晚上大喊大叫做甚,有事自個進來!”許是被喊得煩了,沈芸香手下動作不歇,探出頭,朝廚房外喊了一聲,又立刻縮了回來,落魚入鍋,火勢很旺,魚立刻被炸得吱吱作響。
不過片刻功夫,半條魚就被煎成赤黃色,沈芸香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又拿鍋鏟將魚翻到另外一邊。
聞得人聲,院落急的直跺腳的人頓生喜色,自動忽略她語氣中的不耐,自顧自的撥開滿院落晾曬的衣物,尋著人聲,大步跨了進去。
“這不是西街的葉大爺嗎,今兒個怎有閑工夫到我這破瓦房來?”沈芸香一邊翻著鍋裏炸得正歡暢的魚,一邊瞥了一眼來人,酸溜溜地開口,心裏卻思量起他的來意來。
也不怪她多想,畢竟葉家在若下村是出了名的,不但經營得善將商鋪開到了盛陽,成了全村首富,而且還跟盛陽城某些小官有點交情,平日的做派算不上多盛氣淩人,卻也跟她們這些小民沒什麼來往,怎會到她這窮鄉僻壤來。
“林家娘子,你也別忙著酸溜溜的寒磣老朽了,老朽今兒個來是真有急事,這會兒也就懶得跟你打馬虎眼,實話跟你說了吧,老朽想見見你家淺丫頭!”
雖然聽出她話中帶酸,但他卻顯然沒工夫理會,急切的開了口,直道來意。
沈芸香手下的動作頓了頓,丹鳳眼微微眯起,毫不避諱地打量他。
他雖年過半百,卻無半分衰老的痕跡,除了身材發福,其他方麵還勉強過得去,加上他家財萬貫,財大氣粗,就連裏正也讓他三分。像他這般有權有勢的人,哪個不三妻四妾,看他提起淺淺這急切的模樣,莫不是想老牛吃嫩草,想娶淺淺當妾吧?
淺淺曾給他家酒窖當過幫工,聽說他對淺淺還不錯,給得工錢都比旁人多上幾個銅板,難道他早在那時候就開始打淺淺的主意了?這老貨,還真是不知羞恥。
若是換做別的村民,可能會看他萬貫家財的份上答應了,但她不一樣,莫說現在淺淺不在了,就算還在,她也不會允許淺淺給人家做小,尤其還是這麼個老貨!
沈芸香索性繃著張臉,對他不予理睬,她暫時還不敢和他撕破臉。
“林家娘子,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家女娃子到底在何處,老朽真的有急事要尋她!”見她不答話,葉老甭談多急有多急,一板一眼的急跺了腳。
“有話跟我說就成!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找淺淺也沒用,我不同意她就是急跳牆也沒轍!”
沈芸香一口認定他找淺淺就是為了娶淺淺做妻妾的,僅有的一點好臉色也消失殆盡,隻剩下滿腦子的不耐,若不是看他平日沒少幫襯鄰裏,她早就一掃把把他掃地出門了。
“不……不是!我不是來說親的,我是真有要事要見她!”,見她誤會,葉老頓時更急了,連文縐縐的老朽都忘了說,“你快帶我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