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略加思索,問道:“投入多收益高,還是下線多收益高,這之間有沒有關係?”
王老師遲疑了片刻,瞅著他說:“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你從上線那兒提貨,要通過下線推銷出去,銷多少提多少。下線銷售越多,你的提成也就越多,這是無本的買賣。如果你投入多,下線少,貨物銷售不出去,也沒有多少收入。”
水天昊嚼了一塊肉,概略算了算,王老師投入三百多萬元,不到三個月就做到了總代理,每月純收入十幾萬,轉遍了大半個中國;剛才又說下線發展到上百人,收入才幾萬元,應該說投入越多,下線越多,銷售產品越多,收入就越高,而他投入幾百萬,下線隻有十多人,純收入哪有這麼高?水天昊端起酒杯:“我這個人不懂什麼營銷,也沒有算過什麼大帳,說得不一定準確。你投入三百多萬,下線隻有十多人,收入十幾萬;那就是說,你進了貨,人手少出貨漫,每月也能產生高效益,或者說你的下線個個都是一頂十的高手。你剛才又說,下線越多,銷售越多,收益越高,這是無本的買賣。如果手下有百十號人,銷多少貨進多少貨,錢生錢利滾利,就是少投入也能賺大錢,手下百十號人的老總每月收入怎麼還沒你手下十幾個人賺得多,難道他們的下線業務能力不行?”
大嫂和侄女聽不懂他是怎麼算的,沒聽不明白他說這話是啥意圖,兩人盯著王老師,意思是隻要他解答,準能找到滿意的答案。王老師掃了一眼大嫂和侄女,幹笑兩聲,端起酒杯:“嘿嘿嘿,這個帳我還真沒細算過,好了,不說這個,敬你一杯。”
“這不是水參謀嗎,你也在這裏吃飯?”機關招待所的習俊傑所長從裏間雅座走出來,看到水天昊陪幾位客人吃飯,走進來熱情的打招呼,給三位客人敬了杯酒走了。
壓在心頭的話,酒能趕出來。水天昊能忽悠,一瓶白酒,三分之二流進了王老師肚裏,他有點醉態,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酒後吐真言,他說投入三百多萬元是騙人的,他一個窮打工的盲流,哪有這麼多錢?要是有這麼多錢,存進銀行生利息,一家人躺在被窩裏睡大覺,這輩子都吃不完,跑出來受這份洋罪。投入上千萬元,那更是放屁的話,就是神經病也不會這麼燒錢。這個產品確實是真的,質量也不錯,就是價格太貴,一盒牙膏四五十元,是普通牙膏的十多倍;一瓶洗潔精就是七八十元,最貴的是營養品係列,一個係列少則幾百元,多則幾千元,你說誰能吃得起?吃完飯,兩個徒弟攙扶著有些醉態的王老師爬上開往首府的汽車。
水天昊接到老家水天亮的電話,他說過兩天,就跟水天江、溫丁香帶父母一塊兒來新疆,家裏兩個孩子念書,木小蘭在家照看孩子,還要收割莊稼,不來種棉花。水天江的老嶽母在家養羊喂雞,她身體硬朗,還可以照看兩個孩子,小兩口可以放心的來新疆種棉花。
水天亮、水天江要來新疆種地,水天昊興衝衝的跑回家,將這個喜訊告訴文雅潔,她聽後高興的說:“六個子女都上來了,兩位老人留在老家也怪可憐的,帶上來也好,還可以享幾天清福。”
水保田、龔秀珍同年生,都是六十歲的老人了,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特別是龔秀珍,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紅光鎮,那還是年輕時候趕集去的。在她的影響中,集市上人多貨多吃喝多,一條上百米的街道,人山人海,走進去分不清東南西北。
縣城她沒去過,這幾年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再沒去過紅光集市,子女們趕集回來,她就問這問哪,從他們喜悅的神情中領略集市的繁華,叫買叫賣的熱鬧。這次要坐火車出遠門,她高興得幾天幾夜沒睡著覺。心裏有歡喜也有憂愁,歡喜的是她要坐火車去新疆平原上生活,跟子女們可以住在一起,幾家人熱熱鬧鬧的生活,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聽說火車比過去快多了,要坐兩天兩夜,她還嫌火車跑得快,要是能坐一個禮拜那該多好了。憂愁的是,她跟水保田辛辛苦苦親手建起來的家業,蓋起的一院磚瓦房,冷冷清清的沒人住,再回去就不成樣子了;還有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兩個孫子,聽說爺爺奶奶要去新疆,不想去上學,哭鬧著也要跟過來;這兩個孩子自滿月起,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過,這次離開爺爺奶奶,萬一生病了咋辦?她有些後悔,要是當初不要答應孩子們去新疆落戶,子女們留在身邊,就沒有今天這碼事,你看現在七零八落,哪像個家的樣子。
這幾天,龔秀珍的心老是兩頭牽扯,放心不下。水保田、龔秀珍收拾行裝,她把被褥裝進炕櫃,鍋碗瓢盆放進碗櫃,糧食用塑料布蓋好,房子和院子清掃得幹幹淨淨。要走了,三奶奶裝了幾個土豆,要她帶到新疆吃;龔進成怕新疆沒有鹹菜,裝了兩罐頭瓶鹹菜;水玉蓮送來兩碗炒熟了的豌豆,非要讓龔秀珍帶給新疆的侄子們吃;跟她一塊兒養豬的柯桂英提醒說,新疆沒有漿水吃,帶點漿水引子回去做漿水……兩個好大的蛇皮包塞得滿滿當當。
水天亮說還要回來,勸父母不要帶這麼多東西,可是辛苦了大半輩子,都是一點一滴掙回來的,啥也舍不得扔,這次要去遠地方,不曉得啥時候能回來,看到家裏的啥東西都好,都是那麼眼熟,那麼親切。龔秀珍關上房門,鎖上大門,囑咐木小蘭每天進屋看看,不要冷落了老莊子,她還想回來住。
家裏的“四輪子”便宜買了,大哥大嫂要出運門,這次是水保耕、水保貴開車送的,一直送到虎頭山火車站。火車上人多,沒有買到座位票,水天亮、水天江就在擁擠的走道口占了個位置,蛇皮包放在門洞裏,叫水保田、龔秀珍坐在上麵。水天亮、水天江、溫丁香三人站在走廊,夜裏實在困得不行,就坐在走廊裏閉一會兒。龔秀珍坐在行李上,人多車擠,搖來晃去,沒有想像的那麼舒服。那個難受勁兒,比家裏幹一天農活還要累。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感覺比過了兩年還要漫長,她渾身酸痛酸痛,骨頭都快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