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通知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十一月八日,水天昊去軍分區報到,上午紅光鄉還要為這八名新兵送行。從水保田去學校接水天昊,到八號去鄉政府報到隻有六天時間,水家灣安排歡送三天,村支部書記胡大海要來為他送行。學校那邊相伴三年的同窗好友和平時關係不錯的代課老師還不曉得他要去當兵,離開學校總得向朋友們道個別吧。
水天昊跟父母商量,帶點錢想去學校向師友們道個別,隻有二號、三號兩天空閑時間,四號上午無論如何也要趕回來。龔秀珍整天躺在炕上以淚洗麵,哭哭啼啼,她怕兒子當兵去了雲南老山前線,莊上人都說不打仗了,她認為大夥都在合夥騙她,不管咋說就是不相信。龔秀珍兩眼紅腫,睡不好覺,咽不下飯,莊上人要來給兒子送行,她躺在炕上就是不動,急得水保田直打轉。家裏來人還得做飯招待,她不下炕,家裏冰鍋冷灶的多不好,實在沒有辦法,他請來弟媳李大丫、三妹水玉蓮、柯桂英過來幫忙做飯,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二號上午,水保田給了水天昊五十塊錢,他騎上自行車去學校告別。他到了縣城,找了家文化用品專買店,計劃買些筆記本送給老師同學做紀念。心想,這次應征入伍,離開苦讀十年的學校,告別相處三年的老師和同學,今後恐怕難得見麵,甚至有些同學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麵了。他怕遺漏好友,找來一張白紙,扳著指頭細算,計劃買幾個大筆記本,買多少小筆記本,一一寫在白紙上。
他為二十名曾經關心和幫助過自己的代課老師每人精心挑選了一本精致的大筆記本,每本一元錢,可以做教案,也可以寫日記;為全班同學挑選了四十五本小筆記本,每本五毛錢,可以寫日記。他想寫幾句祝福的話,贈予老師和同學做個留念,可是本子太多,肚裏沒有那麼多錦言妙語。他提著兩大包大小不同的筆記本,找到一家小書店,店主熱情的向他推薦了一本專刊離別贈言的小冊子。水天昊看到這本寫滿錦言妙語的小冊子,甚是高興,連連道謝,搜腸刮肚竟說些好聽的話,讚揚這位年輕漂亮的女老板,熱心服務,助人為樂。店主是個身材消瘦的年輕婦女,看上去樂嗬嗬的很麵善,她看水天昊站著沒地方寫字,就把自己記帳用的小書桌騰出來讓他坐下寫字,這讓他很是感動,不時的報以感激的微笑。
水天昊寫完贈言,已到中午時分,書店裏沒有人,店主走過來拿起一本大筆記本隨便翻閱他抄寫的贈言,仔細瞅了瞅,睜大眼睛盯著他。水天昊看她用奇異的眼神盯著他半晌沒有說話,不知是寫錯了字還是話語不對,抬頭不解的問:“寫錯了?”
店主放下大筆記本又拿起小日記本,翻開大聲的讀道:“少時離別情難舍,終老聚首味更濃,祝你心想事成。啊呀,我的媽呀,字寫得賊漂亮,這話也說得好。”
店主好像說了個“賊”字,他沒有聽清到底是“真漂亮”還是“賊漂亮”,不管“真”也好,“賊”也罷,隻要沒寫錯字就好;你瞪大眼睛誇也好,笑也罷,不用掏腰包買筆記本就行。如果寫錯字的話,還得掏錢買一本,兜裏就剩那點小錢,還不能都花完,要是花完了,中途萬一有個啥特殊情況怎麼辦?他裝好筆記本,笑道:“嗨,同學都說我字寫得好,也不知道是真誇,還是賊罵。”
店主望著她那本錦言妙語書籍,笑道:“我在這裏開書店,見過的字多了,像你這麼漂亮的字還真不多。”
店裏進來幾個學生模樣的買書人,店主走過去熱情招呼。水天昊提著筆記本,將那本小冊子放在桌麵上,滿含謝激的說:“大姐,謝謝你,今天要不是這本小冊子,不知要寫到什麼時候,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書我擱這兒了,請你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