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保田從炕櫃取出入伍通知書,水保耕接過通知書匆匆看了一眼,望著大哥問:“入伍通知書,他真的要去當兵,你是啥時候知道的?”
水保田苦笑道:“我也是昨晚上劉文書送通知書才知道的。”
“哎喲,這個家夥竟玩驚險動作,當兵這麼大的事都要來個突然襲擊。”水保柱說著搶過通知書,侯子湊過去望著通知書:“不要小看這張紙,它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有的人拿到它可以享福一輩子,有的人拿到它就像一張廢紙,就像你,現在還不是跟我一樣,要在‘家裏蹲’大學待一輩子。”
水保柱卷起入伍通知書,放在桌麵上,兩眼瞪著他:“我哪能跟你比,當年招你去當工人,要不是貪小便宜,把公家的鐵鍬打進背包,哪會跟我這樣上‘家裏蹲’大學?”
侯尚東嘿嘿幹笑兩聲,突然轉換話題問:“你弟弟去你姐姐家還沒有回來?”
水保柱收住笑臉,瞪他一眼,罵道:“他回沒回來管你屁事,是不是想帶他去偷挖洋芋?現在不像過去生產隊,當心打斷你的狗腿。”
侯尚東看他不樂意,沒好氣的說:“我隻是隨口問問,你不想說,就當我放了個屁。他去哪兒跟我有啥關係,我也不想多問,要是以後誰家的雞丟了千萬不要賴我。”
水保柱說:“你過去投割生產隊的麥子,投抓霍繼仁家的老母雞,投挖生產隊的洋芋,投背場上的穀子……照顧你的情麵,不想揭穿你,你幹了那麼多的壞事,還不是照樣娶妻生子,你不要擔心,他不會去偷你家媳婦。”
前幾天,水保良上街閑逛,散集回家路過楊顏彪家,看到兩隻下蛋的老母雞又大又肥,知道他家沒有養狗,乘著家裏沒人,抓住雞提著就跑,半路上正巧碰到侯尚東,說是去集市買了兩隻雞。當時侯尚東有些納悶,他家窮得叮當響,哪來的錢買母雞?第二天,碰到楊顏彪找雞,說他家的兩隻老母雞丟了,一黑一白,下蛋可好了,家裏的油鹽醬醋全靠這兩隻雞。侯尚東回想,昨天水保良提著兩隻老母雞,正好是一黑一白,看他慌裏慌張的有點不對勁,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他沒有證據,沒敢告訴他。楊顏彪家丟老母雞的事很快傳到水保柱的耳朵,他怕暴露目標,連夜宰殺吃了。水四爺叫喚胃疼,躺在炕上養病,這兩隻老母雞正好補補身子。
水保柱說話不顧情麵,侯尚東聽他當著眾人的麵揭他的老底,靠在炕櫃邊紅著臉不再吭聲。吳大運看他倆亂開玩笑,怕說火了又要吵架,岔開話題說了幾句笑話。說歸說,笑歸笑,水天昊當兵畢竟是水家灣的喜事,又是全鄉唯一的高中生,應該好好的慶賀慶賀。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村裏認可、大夥認同的生產隊隊長,大事小事還得由他拿主意。他坐起身,擺了擺手:“二蛋當兵是咱水家灣的喜事,也是陽山村的光榮,咱們商量商量,看怎麼個送法,大哥你是咋想的?”
吳大運征求水保田的意見,看他有什麼想法。這事來的突然,他還沒有見到兒子的麵,哪顧得上想這事,他的頭腦一片空白:“我還沒有想過,你說咋送就咋送。既然入伍通知書來了就讓他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將來後悔,怨不得任何人。”
吳大運想了想說:“聽劉大偉說,今年紅光鄉走了八個,就二蛋一個是高中生,李部長對他寄於厚望,說不定咱這一送,跟蕭文兵、徐彥成一樣再也不回來了。今天是十一月一號,大哥明天就去學校把他接回來,四五六號三天全隊為他送行,聽說村支書胡大海也要來。現在生活水平好了,大家有啥拿啥,咱們送得熱鬧點,讓胡大海瞧瞧水家灣是咋送行的。”
“你說拿點啥好哩?”半天沒有吭聲的柯漢平時跟水保田關係不錯,有空沒空的常過來說說話,下下象棋,現在他兒子要去當兵,真不知道該拿點啥好,想聽聽大夥的意見。
吳大運眨了眨眼,摸著後腦勺說:“現在生活比過去強多了,有啥拿啥,背豬肉、提羊腿、抓公雞、送雞蛋都行,一頭不嫌多,半隻不嫌少,你看著拿吧。”
吳大運也不說拿啥,隻要拿得出手,拿什麼東西就行。坐在板凳上抽煙的水保田聽說送行要拿東西,不好意思的連忙擺手:“家裏啥都有,大家隻要來我就高興,還帶啥東西,我看東西就算了。”
說完正事,大夥辛苦了一年,難得開心的聚在一起,水保耕跟侯尚東下起了象棋,水保田劈柴生火喝茶。龔秀珍躺在炕上也不去做飯,水天亮、水天海帶著水天江去省城建築工地幹活。水天江本來在家裏幹農活,龔秀珍偶爾聽說他有當兵的念頭。九月份,讓水天亮帶他去省城打工,躲過體檢當兵這段時間再說。東方不亮西方亮,防了這頭忘那頭,她萬萬沒有料到,進城上學的二兒子竟然會去體檢當兵,她不怕別的,就怕送他去前線打仗,可她沒聽說這仗早就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