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惡人二刁(一)(1 / 2)

霍飛龍的父親霍耀祖是清朝晚期興起的小地主,除了水家新開墾的幾十畝薄田外,霍家耕種著水家灣五百多墒地,一座莊園占了五畝多地,石磚壘起的高牆內,四麵蓋滿了紅磚青瓦鬆椽柏檁的大瓦房,屋沿瓦瓴雕琢精細,雕梁畫棟十分精致,騾馬數十匹,牛羊數百隻,馬車四五架,這裏的大多數貧窮人家,都是老霍家的雇傭工。

霍耀祖生育四男兩女六個子女,霍飛龍、霍飛虎、霍飛豹、霍飛師的大名個個凶神惡煞,字字凶狠嚇人,弟兄四人成天遊手好閑,好吃懶做,是當地有名的闊少爺。老大霍飛龍讀到初中,因為他爭強好勝,欺強淩弱,挑弄是非,影響學風,最終被學校開除,回家替父親經營家業。

老二霍飛虎年輕時聰明好學,聰慧過人,考到省城師範學校讀了兩年書,聽說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他神情緊張,突然後仰倒地,口吐白沫,白眼翻轉,四肢抽搐,不省人事。這種病有人稱作羊羔風,書上說是癲癇病,因為課堂上老是犯病,老師擔憂,同學害怕,學校怕擔不起這個責任,還沒有畢業,勸他退學回家。

他是省城師範的高材生,當地有名的文化人。自從退學後,在家好好的從來沒有犯過病,陽山學校請他當老師,打起背包高高興興去教書。學校分配他教初三學生語文,上了半個月課,他沒有犯病,學校領導旁聽,對他的教學方法十分滿意。霍飛虎躊躇滿誌,準備在教學崗位上大幹一場,做出點成績,讓那些小學老師和回家務農的高中畢業生瞧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退學的師範生也能當上正式老師,吃上公家飯,端上鐵飯碗,過上舒心的好日子。

可惜,事不湊巧,學校正準備報他轉正的關鍵時刻,他老病複發,課堂上犯病,把幾位坐在前排的女學生嚇得暈厥過去。這幾位同學清醒後,隻要看見他,就會心驚膽戰,渾身發抖,更不要說聽他講課了。不間斷的犯病,害得他教不成學,無奈,學校隻好辭退他回家,從此成了地地道道靠天吃飯的老農民。

老三霍飛豹性情溫順,待人溫和,自幼體弱多病,身材瘦小,也沒念過多少書,本本分分做他的良民。

老四霍飛師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六十年代讀了兩年初中,他刁鑽貪玩,不務正業,當農民也是好吃懶做,投機耍滑,出工不出力,是人見人罵的小賴子。

全國解放後,打土豪分田地,地主家的一院大瓦房拆分給窮人蓋房子,土地也分給了窮人。從此,窮人翻身做主人,地主改造做良民,這些大戶跟窮苦老百姓一樣,成了靠力氣掙工分吃窮飯的普通農民,過起了清貧的苦日子。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霍家雖然跟水家隔路而居,祥安無事,但大大小小的爭吵聲從來沒有中斷過。不是霍家的雞偷吃了水家的菜,就是水家的狗咬傷了霍家的娃,生產隊長成天都要為這些雞毛蒜皮的鎖事調解說和。

七十年代又來了場文化大革命,黑白顛倒,是非不分,把革命家打成了“走資派”,科學家說成是“臭老九”,就連那些老老實實教學,踏踏實實做事的普通幹部也不放過,一個個關進了牛棚,三天兩頭召開批鬥會,拉出來扣上一頂紙糊的高頂帽,躬身彎腰任人唾罵,受盡淩辱,非要叫這幫人老實交待過去的罪過。

水家灣沒有文人可鬥,也沒有老革命可批,隻有把老地主拉出來批鬥。霍耀祖七十多歲,頭頂沒毛,下頜無須,兩鬢斑白,躬腰駝背,拉出來批鬥,顫顫悠悠一站就是大半天,讓一群乳臭未幹的年輕人在那沒毛的禿頂上拍來拍去,幹腿上踢來踢去,躬背上騎來騎去,就連額頭的幾根白眉毛也給拔完了。每次召開批鬥會,老子站暈了抬回去往地上一扔,把大兒子揪出來繼續批鬥,這一鬥就是好幾年,誰能受得了啊!

莊上人對過去的地主有怨恨,想借此亂世,出出怨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老是橫眉冷對,沒頭沒腦的叫老地主交待,好心人看不過眼,冒著挨批的風險,向批鬥積極分子求情下話放過霍耀祖。他那麼大年紀了,戰戰兢兢站在冰冷的雪地上也怪可憐的。那些好鬥分子還算有點良心,總算放過了年邁體弱的霍耀祖,他達心眼裏感激這些好心人。

大隊專管批鬥的王二刁是人見人罵的壞家夥,他到處煽風點火,鼓動批鬥,唯恐天下不亂,他看到水大爺跟幾位老年人蹲在堂屋門口一個勁地抽煙,他看不過眼,站在水保田家土台子上大聲鼓動:“好,霍耀祖的批鬥可以免除,但每天幹活,早請示晚彙報一次也不能少。以我看,水大爺年紀大了,參加批鬥會也不夠主動,這項任務就交給他來負責吧。水霍兩家離得近,早晚請示彙報也方便。這是一項光榮而神聖的政治任務,你一定要完成好。”水大爺放羊回來,按照王二刁的指示,定時聽取霍耀祖老人的請示彙報。兩位老人私底下關係不錯,說是早請示晚彙報,見麵隻是打個招呼,有時候蹲在太陽底下,聊些無關緊要的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