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曉露微寒,黃花下酒。
玄壇嶺上的林子深處,一頭肥碩的大野豬正悠閑的搖著尾巴,湊在一簇臉盆大小的野山莓叢前,貪婪的咀嚼著美味多汁的果實。它通體都是油亮的黑鬃皮毛,偶爾有透進林子裏的陽光落在它身上,便映射出金燦燦的流光。
離它五十米的草叢裏,一個滾肥溜圓,全身裹著皮甲的胖子正拈弓搭箭,貓著腰躲在那裏,兩隻亮閃閃的小眼睛死死盯著那頭野豬的一舉一動。
他在等待時機,野豬的鬃皮堅固而厚實,如果沒有命中要害,就會遭到它的瘋狂反擊,必須等它露出軟肋,才能發出致命的一擊。一個老練的獵人從不誇耀自己的箭術有多麼精準,布下的陷阱有多麼巧妙,他們隻看重經驗和耐心。
抓住時機需要經驗,而等待則需要耐心。這個胖子不過十七八歲,卻恰恰具備了這兩種素質,因此可以斷定,他是一個極為老練的獵人。
正在埋頭咀嚼的野豬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近,忽然林子裏傳來的一陣異樣的聲響驚動了野豬。它敏感的抬起頭,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就在那一刹那,胖子起身,拉弓,指鬆。繃,牛筋魚膘絞成的弓弦彈回弓胎,發出沉悶地,如同彈棉花一般地震動聲。弓弦兀自還在顫動,粘著褐色雉尾的箭矢已離弦射出。胖子保持著放箭後華麗麗的姿勢,速嗚!伴隨著尖利的嘯聲,勁箭在樹林裏扯過一條灼人的烈鞭,所過之處,樹幹被洞穿,枝葉被射斷。
卟滋,箭矢大半根沒入野豬粗厚堅硬的鬃皮,釘在左肋靠頸端的位置,隻剩下半截褐色箭翎還在晃動。
嗬嗬!野豬慘烈的嚎叫聲震得枝葉亂搖。棲息在枝頭的鳥兒,紛紛驚恐的離開樹梢,往天空中亂飛。這頭野豬足有三四百斤重,它頑強的生命力大大超出了胖子的預想,在受到重創後竟然沒有倒下,而是轉過頭來,揚起泛著紫黑色光澤的獠牙。那獠牙上麵沾著的液體顯然沉積已久,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或人留下的。
它赤紅色的瞳孔在僅有的亮光中搜索,當它看到那堪比同類的肥碩男子和他手裏還在顫動的弓弦時,便立刻掉頭朝那團白花花的肥肉狂奔而去。獠牙在晨風中上下起伏,隻想著要撞飛他,挑破他的胸腹,絞爛他的肚腸,讓他的血流盡而死。
胖子眼中的驚訝隻持續了微微一眨眼的功夫。他迎風而立,雖然身材粗肥矮胖,但卻有一股凜然的氣勢。他頭上頂著一個衝天炮一般的束發髻,額前勒了一條束發的灰布帶子,兩隻細長而精銳的小眼睛,挺拔的鷹勾鼻,厚實的元寶嘴,全身裹在一件棕黃色的皮甲裏。上身的胸鎧已經被磨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上麵的劃痕,齒痕和爪印無不揭示著他曾遭遇的凶險經曆。下身的皮短褲隻及膝蓋,顯然是材料不足的緣故,皮靴和護腕的表麵更是被磨得隻剩下一層暗灰色。
眼看野豬全速朝他衝來,他迅速的抽出背囊裏的箭,搭上弓弦,靠上弓胎,竟是毫不瞄準的一箭射出。沒有絲毫遲滯的流暢動作宛如一曲華麗的舞蹈,尾翼略帶旋轉的箭矢在近三十米的路線上仿若一枚流星,卟的一聲直沒入野豬的左瞳。
野豬那龐大的身軀朝左側重重一挫,粗粗喘了兩口氣。野豬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但它並沒有停下,也沒有轉身逃走。它揚起了頭顱,用僅剩的一點力氣,發動了臨死前最後的衝鋒。
看到用最後一點生命力發起絕死衝鋒的野豬,胖子的眼裏竟閃過了一抹敬佩的神采,它用驕傲的死亡捍衛了失敗的尊嚴。給它一個痛快的了結,或許是表達對它尊重的最好方式吧。胖子抽箭激射,箭矢飆出,瞬間貫穿了野豬的喉嚨。
片刻之前還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林子,霎時又重新歸於一片寂靜之中。
第二章望龍三人眾
望龍村位於玄壇嶺南麓山腳下,沿著起伏的丘陵有幾片薄田。最初是進山打獵的獵戶為了歇腳,在山下搭建了幾間棚舍,後來漸漸有人遷來居住,成了一個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因為傳說這裏曾出現過龍,所以這村子也便叫做望龍村。
這射倒野豬的胖子名叫朱丹,跟其他幾戶最早在這村裏定居的獵戶一樣,他們家也是世代居住在望龍村,從來沒有離開過。朱丹從小就是一個吃貨,好在山林裏飛禽走獸倒也不少,隻要能獵捕到,卻也虧待不了他的肚子。所以這胖子似乎是為了滿足他那永遠也無法滿足的食欲一般,練就了一身相當剽悍的狩獵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