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滿天翻湧的血霧,如同決堤的洪水,席卷死亡的氣息層層撲來,瞬間蔓延開詭譎沉鬱的冷意。彌漫著潮濕腐味的木屋裏,木板床上身材單薄的少年忽然抓住身下破舊的床單,止不住顫抖。
他的意識停留在夢中,那是一幅血與火交替燃燒的畫麵,冰雪原野的大地對應著廣袤無垠的天,皆被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濃烈的血腥和著焦煙的味道,刺激鼻喉,直叫人踹不過氣來。
到處都是殘缺扭曲的屍體,幾乎堆成一座屍山。一對孿生兄妹相互攙扶著,在遍地屍骸中跌跌撞撞地前進奔逃,身上華貴的白色錦緞袍服被浸滿了鮮血,臉龐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狼狽地像是兩隻躲避雷雨的小狗。
他們身後,滾滾濃煙衝天而起,形如吞噬一切的巨龍,毫不含糊便將冰雪凝凍般透明龐大的水晶宮殿裹入腹中,蒼白的粉末灑滿天際,隻留一聲聲絕望地慘呼,而尤為清晰的,是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幾乎響徹天地。
“伊主!”
聽到那聲呼喊,奔逃的孿生兄妹竟是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轉身望著滾滾濃煙。
視線穿透濃煙,他們分明看到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影,那個男子的臉龐依舊俊美堅毅,冰藍色迷離的眸子閃動著決然的光芒,天生王者的風範讓人不敢直視,然而,他的身子不複往日挺拔,以一人之力對抗呈三角狀將他包圍的三個黑衣人,顯然是讓他力不從心,不過他並沒有放棄,修長的五指握著一柄藍色長劍,劍身上刻著繁複的龍紋,此時,龍紋長劍在男子的手中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近乎覆蓋天地。
男子迅捷地抬手,“錚”地一聲鳴響,長劍直入地麵,與此同時,他低聲念動咒語,古老的梵唱低低響起,傳遍整個血腥的戰場。
隻見長劍插入地底的瞬間,四周的土地猛然晃蕩,刺啦啦地裂開無數裂縫,以劍身為中心向遠方延伸,直達看不見的盡頭,而白衣男子周身蕩開巨大的氣旋,勁爆的氣流轟然炸響,如同雷鼓般密密麻麻接天劈下。
將他包圍在中間的黑衣人同時被男子不要命的打發一驚,恍惚間反應過來,卻也不退反進。
當頭砸下的雷鼓瞬間爆開,在男子身前升起一團蒼白的蘑菇雲,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吞噬,不辨敵我,而那三個黑衣人的身影也隨之被掩埋。
然而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爆炸開的巨大蘑菇雲裏,一根石柱衝天而起,竟是帶著摧毀一切的態勢,轟隆隆地蓋住那團蘑菇雲炸響的氣浪,天地間頓時漆黑一片,緊接著,火浪狂暴,呼嘯卷湧,電閃雷鳴,紛紛交織,形成火紅色織網,投向那團蘑菇雲。
“爹爹”孿生兄妹看著被包裹在紅色織網中央的男子,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上,心中失去至親的痛無以言表。然而狂暴的能量後,白衣男子的臉龐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呈現出來,他看著地上的孿生兄妹,寵溺地微笑著,他的眼神像是會說話般,淋漓盡致地表述著內心的情感,他告訴他們,一定要好好活著,哥哥要好好保護妹妹。
待一切平複之後,塵埃落地,孿生兄妹望著邊界止於足下的深坑,已經哭得幾乎力竭。這個時候,作為哥哥的少年站了起來,將妹妹抱在懷中,同父親般冰藍色的眸子裏沉澱著果斷的堅毅,就在這一刻,往日養尊處優的小王子長大了,他低聲對唯一的血親,半是自言自語,半是承諾地說:“晨兒,不怕,哥哥在這裏,哥哥永遠保護你。”
少女回過頭來,與他對視,瞳孔依舊清澈如水,不帶半點雜質,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他的左手,顫抖地道:“哥哥不要再丟下晨兒,永遠不要,就算死,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