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總有一些人,處世之道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無論是貴為一界之主的冥府老大,還是平凡如一介布衣的漠塵。
世人皆道冥主無情無愛,至冷至絕,殊不知,冥主在看破生死後,最向往的,便是人世間至真至純的愛情。
那一日,碧落與幻月同時死亡,幻月先碧落一步踏上奈何橋,孟婆將手中之湯遞交到他手中,他抿了一小口,聽聞孟婆說喝下這湯之後,會忘卻生前的一切愛恨情仇,於是,他笑著摔爛了碗,縱身跳入忘川之中。
冥主感歎,一代妖王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卻沒發現,早在幻月縱身之前,一個尚未踏上奈何橋的身影,已先他一步跳入忘川。
後來,冥主問碧落,為什麼要如此著急地跳下去,她說:“他不願忘記生前摯愛,而我,則是先一步下去,迎接生前摯愛。”
冥主搖頭,他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隻因他早已知曉,三生石上,並無他倆的緣分記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水,終是注定要負了落花。
忘川中,碧落在幻月的身畔,看了他的側臉一千年,終是沒能等到他的回眸一顧,不過她是個很容易知足的女子,每隔幾十年,她能見到幻月的會心一笑,這樣就夠了。
可是,思念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如果碧落能喝下那碗孟婆湯,便可以輕易免去這種比丹藥還來得猛烈的痛楚,但這到底也隻是個“如果”而已……
摯愛之人就在自己眼前,思念之情越愈發濃烈,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之境,才會使自己的心,被思念侵蝕得那樣徹底?
幻月的一顰一笑,一張口一蹙眉,都牽動著碧落體內每一處叫做“思念”的神經。
忘川中,有著不計其數的冤魂,如此濃烈的思念,隻會加重周遭怨念對自己魂魄的侵蝕。
碧落的魂魄開始慢慢流逝,一寸一寸,融進忘川的血黃色河水中,而每一寸流逝的魂魄之中,都深深地烙下了“幻月”兩個字。
冥主慈悲,采下兩朵河邊開到荼蘼的彼岸花,送入河中,一朵護住了碧落最後一絲魂魄,一朵接住了碧落的每一寸離魂。
也不知能不能稱之為奇跡,那朵承載了碧落大部分靈魂的彼岸花,竟在忘川中幻化成了人形。冥主隻看了一眼,便再不忍繼續待在河邊,扔下“冤孽”二字,甩袖離去。
千年期滿,幻月和碧落得以解脫,而同時回到岸上的,還有那朵彼岸花幻成的“人”。
結果,幻月還是忘記了生前摯愛,那麼他這一千年的煎熬,算是什麼?還有碧落這一千年的等待,又算是什麼?
無巧不成書,偏偏這一天,又是那倒黴丫頭的祭日,碧落又見到了幻月不自主上揚的嘴角。
可惜幻月沒有回頭,否則,他就會看到碧落眼中的悲痛欲絕。
但是,這一切,冥主都看在眼裏,還有那個“人”,他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我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你若能在她這一世死前愛上你,並結成連理,我就解了她的詛咒,並賜你們兩人永生,怎樣?”
冥主如是說著,他看到碧落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啊,她要的從來都很簡單,她隻要她的主上能快樂。
能和那丫頭在一起,她的主上就會快樂。
看著幻月重生,碧落重重地跪倒在地,叩謝冥主大人的恩典,身後的那個“人”心疼地扶起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你就不想為自己爭取嗎?如果你想,我可以也給你一個機會……”
“不用了。”碧落看著幻月消失的方向,“但是如果可以,希望冥主大人可以讓我重返一趟人間,碧落希望可以再陪主上二十年,二十年後,無論結果如何,碧落定當回來冥府,哪怕要我再用一千年的忘川之災來換也可以。”
冥主答應了她前半句的請求,卻駁回了她的“一千年”。
碧落走了,那個“人”看著冥主,堅定地說:“我想爭取,我不能容忍她如此作踐自己!”
冥主一聲歎息,背手而立:“你倆本就是命牽一線,魂歸一體,去罷……隻是切記,你們中的任何一人死亡,都會造成兩人同時喪生。”
如此重情之人,又何止冥主一個?
漠塵,取自“淡漠凡塵”之意。
幻月總說漠塵白費了這麼個脫俗的名字,可他不知道,在遇到他之前,漠塵一直都是個與世無爭、清心寡歡之人。
那一日與幻月的初遇,隻因聽漠塵聽她母親說:“妖界向來無君無臣,今日幻月山中突現一位靈力超凡的妖王,怕是以後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