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鵬就這麼倒了下去。
蕭肅完全傻眼了。“薛鵬,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還要問為什麼,難道不是你害了他嗎?”寧璞玉看冷衍與人交戰,心急的不行。“趕緊叫他們住手,倘若傷了這裏的任何一個人,我保證你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並不是怕寧璞玉的威脅,而是實際上,蕭肅真的有些絕望了。
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己登上了皇位,就一定要薛鵬為宰相在側輔佐。不管是政事還是風花雪月,一定要有這樣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心才能安寧。“你們都住手……”
他有氣無力的說。
然而內殿裏的人已經殺紅了眼,又有誰能聽見這樣輕微的聲音。
韓歆語拚命的與那隨從周旋,就是不想冷衍有事。首領太監擋在皇帝麵前,而晚秋也在太後身前護駕。
哪怕是失血過多的冷濉,也在拚命的護駕。
寧璞玉走到薛鵬身邊,飛快的摸出了銀針,在薛鵬幾處大穴上下針,為他止血。眼看著最後一針就要下好了。蕭肅的人忽然被打飛過來,寧璞玉針一下子就紮進了薛鵬的手臂上。“瘋了,你們是不是瘋了?權力榮華就那麼重要嗎?你們眼裏除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東西,還有沒有點人性?這世上,還有比人命更可貴,更值得尊重的嗎?”
“都住手!”蕭肅冷吼了一聲,震得整個內殿都在顫。“我說住手,你們都聾了嗎?”
他這麼一吼還真是管用,殿上馬上就安靜下來。
寧璞玉重新摸出銀針,為薛鵬止血落下最後一針。隨後才去拔出剛才失誤紮在手臂上的那一根針。
“怎麼會這樣?”寧璞玉瞬間就愣住了。
銀針的尾端,很明顯的烏青色格外紮眼。
“怎麼了?”蕭肅擔心的不行,身子都在顫:“我叫他們住手了,我聽你的,不再爭搶這些權勢榮華,你救救他,不能叫他有事。”
寧璞玉皺眉替薛鵬請脈的功夫,皇帝已經叫首領太監收拾了局麵。
原來外頭的那些禁衛軍,都被蕭肅的藥粉迷暈了。
解藥是從隨從身上搜出來的。
轉眼間,內殿的局勢就被控製住了。
冷衍一動不動的看著韓歆語,想說什麼,卻根本張不開嘴。
“衍兒,你別怪娘。要不是事情被翻了出來,娘根本就不會再讓你看見……”她細細抹著自己蒼老的容顏:“娘想讓你記得,娘從前的樣子,絕不是現在。”
冷衍閉上了眼睛,腦子裏娘的容貌格外清晰。“可是你知不知道,兒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每每想起娘您的委屈,我便不能不恨!”
“都過去了。”太後沉了口氣,緩緩的說:“當初哀家執念救下歆語你,恩準你留在宮中看著衍兒長大,就是為了能化解你心裏的這口怨氣。衍兒,你也是。雖然你與璞玉的姻緣,乃是陰錯陽差,但你身邊有這麼個知冷知熱,能患難與共的人,便該知道上天對你不薄。這世上,沒有不會犯錯的人,誰的雙手沒有沾染鮮血,誰又能在這深宮之中獨善其身?今日,既然能夠夫妻團聚,母子重逢,又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韓歆語笑了,眼底的淚水卻不住的往外湧。“太後您說的是,可是臣妾這麼多年積攢在心裏的痛和怨,又豈是一句話就能夠抹煞的?”
“是啊。”冷衍也這麼覺得:“娘您既然還在世上,為什麼不告訴兒子。這些年,兒子懷著對您的愧疚,對父皇的怨恨度日,每一天都是煎熬。與其說兒子有治國之才,倒不如說兒子把社稷看的過重……乃是因為想要替您討回公道。兒子一旦登基為帝,您就能被追封為太後。兒子就想在百年之後將您和父皇合葬,哪怕在泉下,也要叫父皇給您一個公道。”
寧璞玉一邊診脈,一邊顫抖,一邊聽著冷衍的這番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喚了竹節一聲。“你去暖雲庵,把茵茹接到宮裏來,送一送薛公子。”
“你說什麼呢?”蕭肅嚇得魂兒都沒了:“你說薛鵬怎麼了?為什麼要她來送?難道你不知道薛鵬根本就不喜歡她嗎?你不知道他們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適嗎?你不知道……”
“你閉嘴。”寧璞玉看著他,心裏的怒火就在往外鑽。“茵茹是壞,是無可救藥。可你是點燃她醜惡內心的那根導火線。要不是你故意設計,害死了茵茹的孩子,她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嗎?”
“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蕭肅紅著眼睛,目光裏滿是陰毒:“沒有我,她就不是這個樣子嗎?要不是你非要讓薛鵬與她相識,要不是你非要促成這段孽緣。薛鵬會變成今天的樣子嗎?”
正宮門終於被撞開了,冷決領著人橫衝直撞的入了宮,直逼太後的壽凰宮。
薛鵬撒出去的信鴿,足以證明壽凰宮內危機重重。冷決得知璞玉在宮中,一絲一毫都不敢耽誤。而外頭的人,還不知道蕭肅已經投降,誓死抵抗,奮力拚擊,兵戎相見的聲音,叫人聽著頭皮發麻。
“你去,阻止他們廝殺。”皇帝目光沉冷的看著首領太監。
“皇上,不是奴才不肯去,隻怕這會兒都殺紅了眼,又怎麼聽得進奴才的勸告。”首領太監為難的不行。
竹節得了皇子妃的指令,正要出殿。
經過首領太監身邊的時候,聽了這麼一句,不由得生氣。“你不會壓著蕭肅出去,叫他們住手嗎?他的人要是這還不肯聽話,你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樹倒猢猻散,看他們還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有理,奴才即刻照辦。”首領太監也是一時沒了主意,聽竹節這麼一說,才吩咐被解毒的禁衛軍進來護駕。將內殿之中造反行刺的奴才都捆綁起來,自然,也包括傻愣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蕭肅。
“放開我,讓我陪著他。”蕭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點高傲的架勢都瞧不出來了。甚至可以說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哀求的聲音。“皇子妃,求求你,讓我陪著薛鵬吧。”
寧璞玉冷蔑的哼了一聲,搖頭道:“我想他未必希望如此。蕭肅,你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去承擔吧。幾位殿下府裏,這些年先後殞命的皇嗣,你這條命要死多少次才能挽回,你心裏有數嗎?”
看著首領太監吩咐人將蕭肅拖了出去,寧璞玉這才起身對太後道:“皇祖母,薛鵬還有一息尚存之機,能否準備一間廂房,供我使用。再叫人將薛鵬送過去?”
“好。”太後點頭:“晚秋,你趕緊去幫皇子妃。”
“奴婢遵命。”
冷衍這時候心裏很慌,他快步走到寧璞玉身邊,握住她的手:“璞玉我……”
寧璞玉知道他要說什麼,隻是衝他溫和一笑:“等下茵茹來了,我們姐妹會有很多話要說。說的是家事也是……也是要緊的事情。等這件事解決了,我就陪著爺,好好的說清楚其他事情。爺,這個時候,你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管。你隻是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怎麼做,才是終於自己的真心!”
“好。”冷衍衝她溫和的笑了笑:“我記住了。”
寧璞玉跟著晚秋,叫人送了薛鵬去內殿一側一個比較安靜的廂房裏歇著。
晚秋輕輕的呼了口氣:“皇子妃可以放心了,二殿下不會有大礙。找這個情形,皇上和恭慧皇貴妃的誤會也解開了,想來不久就會恢複殿下的身份。到那個時候,就可以一家團聚,風風光光的回二皇子府了。”
“姑姑說的是,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件事情要解決。”寧璞玉憂心忡忡的說。
“您指的是薛公子的傷嗎?”晚秋看著病榻上麵容枯槁的薛鵬,心裏也怪不落忍的。“薛公子年少有為,卻不知怎麼會落得這步田地。皇子妃可有辦法……”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寧璞玉喟歎了一聲:“盡人事聽天命吧。姑姑可否幫璞玉一個忙?”
“皇子妃請吩咐。”晚秋得了示意,緩緩的走過去。
寧璞玉附耳輕輕說了些什麼。
末了,晚秋沉重的點了下頭:“奴婢明白了。”
見她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寧璞玉的眼淚才慢慢的掉下來。
這一等,便是一盞茶的功夫。
“你總算來了。”茵茹剛推開門,寧璞玉就快步走了過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他這一麵。”
“若不來,也許此生都不能相見了。豈不是要帶著遺憾過一輩子?”茵茹走到了床邊,看這薛鵬心口透著血色的紗布,不由得歎氣:“來的路上,竹節說他是自己握著蕭肅的手,把簪子刺進心口的……當真如此嗎?”
“是。”寧璞玉點了下頭。
茵茹想不明白,疑惑的看著她:“那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呢?對薛鵬愧疚,所以才以命相抵,還是覺得隻有一死,才能保全了蕭肅的名聲?”
“你想到哪裏去了?”寧璞玉不大痛快,臉色隱隱不好。“你竟不覺得,他這麼做多少也是為了你嗎?”
“為我?”茵茹不以為意。“為我什麼?他都已經休掉我了,他還有什麼要理由為了我?反而我很想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厭惡透了我,所以覺得別人做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是因為我!在你眼裏,我就是個禍害對不對?”